從南尚殿裏出來,我的心中便一直惴惴不安。不知為何,我總覺得今日蕭逢譽與盛謹這對舅甥皆有些欲言又止,他二人對我說話的語氣都和往常大不相同。
我這般邊走邊揣測著,原是已快到玉傾殿了,卻終還是放心不下蕭逢譽,便又拐道去了龍吟宮。平喬見是我來此,分明長舒了一口氣,對我道:“您快去瞧瞧殿下吧,他自回來就將自己關在殿中,也不知究竟是怎麼了。我瞧著不大對勁。”
果然不是我一人作此想法,蕭逢譽的異樣連平喬也看出來了。我聞言再不敢耽擱,連忙步入殿中,但見蕭逢譽此時正端著一盞茶兀自出神,那茶杯中的熱氣氤氳出來,更襯得他絕世魅惑的側臉在暮色之中妖嬈無雙,雌雄莫辯。
我忽然有些不願打破這靜謐如畫的場景,一時倒有些看得癡了。
也不知終究過了多久,蕭逢譽才轉過身來。他瞧見我站在門口時,麵上分明閃過一絲落寞的表情,然頃刻卻又掩了去,對我笑道:“你怎得來了?來了多久了?”
“剛到而已,”我不欲他多想,便違心地道,“因見你想事情想得出神,便沒有開口打擾。”
蕭逢譽聞言朝我走近兩步,笑道:“你來尋我,怎會是打擾?”言罷又問我:“你同謹兒說好了?”
我點點頭:“都說好了,明日便讓他去覲見君上辭行,力爭後日一早能啟程去清安。”
“謹兒他……還同你說了些什麼?”蕭逢譽那語中帶著些踟躕的探詢之意,大約還是顧念這一場舅甥情分吧!我能感到此刻蕭逢譽的黯然之意,這隱帶憂傷與不舍的氣氛在殿中緩緩散開,好似也感染了我一般。
“他還能同我說什麼?不過是說些關於大哥和明亭公主的事吧!他如今對大哥還是存有些心結,不過終究父子一場,想來到了清安之後,有明亭公主從中調和,他與大哥之間的關係會慢慢好轉的。”我將心中想法如實道出。
聽聞此言,蕭逢譽沒再說什麼,隻是盯著我靜靜打量了起來。我被他的灼灼目光看得有些羞赧,便低眉道:“你看著我作什麼?”
他聞言卻忽然抬手握住我的雙手,那溫熱之意緩緩襲來,對我道:“言兒,留在風都陪我,你可甘心?”
我被他這突如其來的問話怔了一怔,反問道:“自是心甘情願的,你為何這樣問我?”
他握著我的手又是一緊,喃喃重複了一句“心甘情願”,才道:“心甘情願,並不意味著你歡喜,你向往。”
我聽著耳畔傳來他的幽幽歎息:“言兒,你實話實說,你想留下嗎?亦或是,你更願意回奉清去?”
我有些奇怪蕭逢譽為何有此一想,然而他這句話我也的確無法作答。不是不想答,而是不知如何答。這個問題,我並沒有答案。
大約我心中也是猶豫的,涼寧、奉清、九熙,對於我而言,都沒有讓我產生真正的歸宿感,從前在應國也是如此。也許是骨子裏天生的漂泊感作祟,我這個人,及其渴望安定,卻從不知該如何安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