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段綾卿這個假女兒,這七年裏胤侯曾經曆了大起大落。
先是府裏出了一位太子妃,大為風光,滿朝恭維;
而後段竟琮繼位為涼王,我順理成章為後,胤侯因此成為國丈,使他原本的宗親身份錦上添花;
豈知承武王之死牽出了宮闈秘辛,我與段竟琮的血統有異,段竟琮因此禪位於段竟瑉,我也被廢離京,受了此事牽連,不明就裏的朝臣便攀高踩低,排擠胤侯;
直至段竟瑉授意周賜錦拜入胤侯府中,更名段璀瓔,又將她封為榮錦貴妃,胤侯府上才因這位女兒漸漸複起風光。
隻是他老人家一生起起伏伏,又經此一事,早已看淡名利富貴,於政事上一退到底了。
如今胤侯年事已高,又不問政事多年。段竟瑉既然將他請出山來,由此可見涼寧朝內當真已無人可用了……
這樣一想,我更覺對不住胤侯,眼淚便絮絮地狠落了一陣。在場諸人皆知曉我是暄後,曾與胤侯有過一段父女情分,見了這父女重逢的場景也不好上前相勸,隻是帶著動容之色地瞧著我二人。
這樣相對憶了一陣舊事,我自己也發覺破壞了和談的嚴肅氣氛,不禁有些赧然,於是連忙拭了淚痕,對胤侯道:“正事要緊,您先與王孫殿下及連國主商議和談之事吧。待和談過後,問津再來叨擾您。”
聽聞此言,胤侯隻長歎一口氣,對我道:“王上重傷在身,行程緩慢,為防兩國久候,故先遣了老夫與明哲駙馬前來。和談之事我二人是做不得主的,一切需待王上前來再做決定。方才同王孫殿下及連國主已表明了來意,他二位皆表示理解,願意再等上幾日。”
“段……王上受傷了?他如何受的傷?傷在何處,可甚嚴重?”我自覺在此場合,不應指名道姓地喚段竟瑉名諱,便及時改口問道。
此時但聽胤侯長歎一口氣,蹙眉答道:“王上前些日子趕往閔州平定舊應暴亂,不慎在鎮壓暴民時受了傷。這傷原本也是無礙的,可王上待暴亂平定便日夜兼程地趕回了恒京,如此便使得傷情惡化了許多。如今他未及將養便又馬不停蹄趕來賓城……是以傷情一直未見好轉……”
胤侯輕咳一聲,繼續憂慮道:“王上傷在胸前,雖不致命,可秦太醫已斷言道,此傷日後必會落下心疾,每至風雨天氣,王上心口之處將是疼痛難忍……”
段竟瑉竟傷得如此嚴重!我聞言不禁擔心起來,繼續問道:“秦惑可有法子根治?莫非就隻能眼睜睜瞧著傷勢惡化下去?”
“秦太醫已盡了力,奈何王上著急趕路,傷情越發惡化起來。不巧又碰上今年蟾州雨季來得遲,王上一路南行,遇到風雨天氣傷勢便發作得厲害……若非如此,也不至於行程延緩,耽擱在了路上。”胤侯搖了搖頭,無奈回道。
聽聞此言,我也不便再當眾說些什麼,隻得點點頭,心中卻是越發記掛起來。自三國定下和談開始,我便一直心神不寧,總是預感這一次會晤不會太過順利。事實證明我的預感從來都是準確的,今次段竟瑉重傷之事便是最好鐵證。
我正兀自掛心段竟瑉,但聽蕭逢譽那魅惑的聲音已然響起:“言兒你無需太過擔心。好在此次三國皆是誠心和談,並不急於這一時三刻。段王十日內便能抵達賓城,身邊又有當世神醫照料,想來應是無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