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中旬,九熙、奉清、涼寧三國重開會晤,於奉清清安重新商討統一九州之事。這一次將會晤選址於清安,在我看來當真別具深意。連覺前些時日還口口聲聲說要退出三國之爭,如今再看,倒像是一招絕妙的以退為進。
此次三國會晤,涼寧自然還是以胤侯段赴頤為首;奉清乃是地主,除卻國主連覺主持大局之外,會晤期間的日常接待與協調均由平覆侯褚雲深負責;隻是九熙前來參與和談之人倒是有些出人意料,乃是老國主蕭欒親自出馬,以年逾古稀的高齡親臨清安,而蕭逢譽則留在風都坐鎮,以安九熙民心。
九熙這樣的安排不難看出蕭欒的心意。他是想要以六十八年的在位之權,換一個九州帝位,留給他的嫡孫。蕭逢譽是重情重義之人,相比之下蕭欒則更為冷靜睿智,心機也更加深沉。他大約是怕這個孫兒受感情所累,失卻了爭奪九州帝位的先機,是以才會親自出馬,將蕭逢譽留在風都主政。
無論是為君,還是為親,蕭欒無疑都是成功的。他不僅是九熙開國以來數一數二的明君,亦是宗親眼中的好宗主,蕭逢譽心中的好祖父。
胤侯如今業已年過六十,今次兩位掌一國權勢的老者相見,自然頗有話題。更何況這兩位還是近二十年不見的故交。隻是情誼歸情誼,故友是故友,政治立場的不同終究不能讓這兩位老者推心置腹地一敘舊誼。
聽連覺說來這些事,我心中亦不免有些悲涼。原是惺惺相惜的兩位舊友,亦皆是年事已高,想來今次會麵之後便再難相見,可因著家國利益的阻隔,他們卻不能如同普通知交那般秉燭夜談,暢憶崢嶸,隻能各費心力爭取著最大的利益與權力。
否則,將愧對家國。
也不知今次和談,涼寧的結局會當如何。三國一統乃是大勢所趨,如今看來戰敗之國難以爭奪帝位,涼寧在先機上已是不敵九熙。不過涼寧國力雄厚,基石仍在,日後難保不會東山再起,是以九熙、奉清應是不會小覷涼寧的實力。
隻是統一之後三國將如何自處?是另立新朝,盡歸九熙?還是各自為據,每年朝貢?這集權又將如何劃分?是盡數掌控於帝王手中?還是適當地將權力下放?官職如何設置?三國如何利益均沾?
這些皆是商討的重中之重,即便各國有備而來,我想也需月餘時日,才可蓋棺定論。
因著連覺已事先表明態度,不參與帝位之爭,不過是在商埠與文職之上做些爭取,如此奉清倒也樂得輕鬆,且兩國皆為此許諾了連覺不少好處。
我還聽連覺說,胤侯與蕭國主每日都為了統一之事爭論不休,即使言笑之間也是暗藏玄機。有些場合,奉清已不好參與其中,是以許多核心事件,連覺與褚雲深亦不知情。
轉眼半個月過去了,不止我等得心焦,三國朝內亦是議論紛紛。當下本就是敏感時機,可就在此時卻又出了一樁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的事——舊應地界流言突起,道是昔日應國太子儲妃、涼寧靖平公主並未身死,便是如今名動天下的言問津。更有甚者添油加醋,說不僅言問津是假死,就連當時降了涼寧的齊王楚珅亦是假死,如今這二人已結成聯盟,欲聯手複立楚應宗室。
雖說“言”姓是涼寧大姓,況且當年靖平公主的閨名知者甚少,然而這樁半真半假的流言卻還是有板有眼地傳了開來,已隱隱造成舊應地界的另一陣騷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