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的彈道導彈防禦計劃(Ballistic Missile Defense)在共和黨右翼勢力的壓力下,成為20世紀90年代以來國際關係中最具爭議性的問題之一。在克林頓政府的8年任期內,導彈防禦計劃有了實質性的發展,“國家導彈防禦計劃”(NMD)和“戰區導彈防禦計劃”(TMD)成為了美國優先考慮的武器研製項目。在2001年1月小布什政府上台以後,美國再三強調要盡快部署國家導彈防禦係統。5月1日,小布什在美國,國防大學的演講中聲稱,為了建立導彈防禦係統,美國“必須擺脫那個已經簽署了30年的《反彈道導彈條約》(ABM條約,簡稱‘反導條約’)的限製”,並要將導彈防禦係統的規模全麵擴大。目前,圍繞著NMD部署和維護ABM條約問題的國際鬥爭,無疑將是事關21世紀國際關係走向的一個重大問題。

TMD和NMD雖然被標榜為防禦性武器技術,但實質上同樣也是進攻性武器技術。發展進攻或防禦性武器的戰略目的是共同的,都是為了提高自身的戰略優勢。1972年,為了緩和美蘇之間愈演愈烈的軍備競賽,美國和前蘇聯簽署了ABM條約。1974年,美、蘇兩國又以議定書的形式對反導條約的內容加以修訂,進一步嚴格了條約對研製和部署導彈防禦係統的約束。根據條約的規定,美蘇(俄)隻能在其國內部署一個反彈道導彈發射場,而且所配備的攔截導彈不得超過100枚。它是美、蘇保持戰略力量平衡的基石。ABM條約之所以要嚴格限製美蘇之間大規模的導彈防禦體係的研製和發展,是因為美蘇雙方都意識到導彈防禦體係的技術發展和投入部署,本身就足以大大提高一方的導彈進攻實力,大大助長美蘇兩國中的任何一方冒險發動“第一次核打擊”的可能性。為此,AMB條約的簽署就是要“凍結”導彈防禦技術的研製和開發,抑製進攻性戰略核武器發展的軍備競賽,限製大規模殺傷性武器瘋狂的技術更新換代,以達到穩定美蘇戰略力量“恐怖均勢”的目的。

小布什政府的導彈防禦計劃一旦研製成功並進入大規模部署,將是軍事技術的又一次革命性變革。雖然導彈防禦武器係統名義上用於防衛,屬於防禦性的武器,但其研製成功並投入部署之後,如果其攔截成功率超過90%,那麼除了美國之外,20世紀下半葉以來,其他擁有核武器的國家建立在“核威懾”基礎上的軍事戰略將可能失效。非常規性武器除了美國之外,將基本上不再具有有效的戰場意義。即使NMD和TMD的攔截精確度較低,也會因為美國獨家具備了“戰略防禦”能力而打破現有的建立在“MAD”(相互確保摧毀)基礎上的核威懾,打破大國間保障安全利益而存在的起碼的戰略穩定。大國間將非常有可能重新爆發新的軍事技術競賽,開展新一輪的軍備競爭,以便重建國防安全戰略。由此而帶來的消極後果,將可能使國際關係進入一個新的結盟和力量組合的不確定時期。

此外,導彈防禦計劃說到底,是導彈技術,是武器技術。美國為了分擔TMD巨額研製經費,以及考慮到今後投入部署時必須總是要讓TMD武器係統與美國的軍事盟國或承擔有防禦義務的國家和地區的現有武器係統相兼容,從一開始,就製定了TMD聯合研製、發展盟友參與的策略。這樣,就會直接造成TMD技術擴散和導彈技術的擴散。美國強調MTCR(導彈技術控製規製)在防擴散努力中的作用,然而自己首先就在破壞MTCR機製。這種雙重標準,無疑是“隻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的強權行徑。美國又如何有理由足以說服別的國家完全遵守MTCR的有關約束呢?毫無疑問,導彈防禦係統的軍事技術躍進在新世紀,已經成為了國家、區域和國際這三個層次上安全保障的最大挑戰,迫使有關國家不得不重新考慮安全戰略的基本構成要素的有效性問題。這必將對大國間的政治和安全關係產生極為消極的影響。

導彈防禦係統一經部署,將會嚴重傷害現有國際軍控與裁軍架構,導致國際軍控事業的停滯和倒退。其結果,不僅將會挑起新一輪軍備競賽,還將有可能進一步促成大規模殺傷性武器和導彈技術的擴散。核軍控和核裁軍架構能否穩定,在很大程度上有賴於各國對所參加的軍控協定與條約承擔持續性的義務,有賴於各國根據國際條約的規定自覺采取約束性的行為。美國的NMD計劃,本身就是一項單方麵的擴軍計劃。它既違背了國際軍控協議的規定,也將從根本上動搖國際核軍控架構的基本製度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