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娘子今兒可帶少了人,下回記得把山寨裏的姑娘全帶上,也好讓在下開開眼。”我這張嘴一向得理不饒人,更不用說眼下占盡便宜之時,一雙嘴巴更是不停地揶揄打趣。謝娘子倒也不生氣,陰沉沉的臉上掛著冷笑,手一揮,二人齊齊攻來。
十一姑娘雖然武功不濟,但總是喜歡抽冷子放點暗器什麼的,幸虧這搖搖晃晃兼狹小逼仄的空間限製了她的準頭,否則我定要就中了她的招。剛躲過三顆呈“品”字狀襲來的鐵珠,謝娘子的長劍又猶如長蛇吐蕊地朝我射來。
“當——”地一聲脆響,劍被格開,隨後哐當一聲掉在地上,成了兩截。我朝謝娘子揚揚下巴,再揮揮手裏的長劍,得意之情,溢於言表。
我的長劍乃是武宗師父親贈,外表黝黑沉悶不起眼,實在斷玉削金,利不可言。她那鑲著寶石珠玉的長劍,不過麵子上好看,遇到我這種厲害貨色,馬上就現了原形。
如此一來,我已是成竹在胸,勝利在望。劍尖斜指謝娘子前胸,笑笑道:“麻煩謝娘子把我這兄弟弄醒,這天兒陰冷得很,睡在外邊兒可受不住風寒。”
謝娘子臉色微沉,先前還很不甘心,但很快又釋然,依言蹲下,揮指在魯直前胸大穴處點了幾下。隻聽得魯直一聲悶哼,“嗯——”地睜開眼來。
他瞥一眼謝娘子,又瞧了瞧我,很快就猜到發生了什麼事,掀開油布艱難地站起身,正欲朝我走來,卻被身上長長的披風絆了下,隻是一個趔趄,左右搖晃幾下。謝娘子伸手欲扶,卻被魯直下意識地側身躲開。
魯直原本就沒站穩,這廂為了躲開謝娘子的玉手,身子更添傾斜,眼看著就要歪到船外,陡然一個浪頭打來,原本就已傾斜到一邊的小船頓時順勢而翻。我尚未從勝利的得意中反應過來,人已經掉入冰冷的河水中。
“咕咕——”地喝了幾口混濁的河水,我好不容易從水中冒出頭,急切地尋找魯直的身影。他剛從昏迷中醒來,又不通水性,如此茫茫水麵,若無人引帶,絕對九死一生。
這麼一想,心中更添煩堵,一邊使勁劃水,一邊大聲高呼魯直的名字。
河麵風大,一個接著一個浪頭打過來,隻見一片水光,十步之外,再不見絲毫人影。莫非他真要喪身此地?
這個念頭在我腦中一閃而過,心裏像是有種什麼東西被撕裂般,疼痛、難過。
又仿佛有個巨大的手掌捂住我的口鼻,使我不能呼吸,肺中一片混濁,所有的氣息全部被趕到一個未知的區域,五髒六腑像是縮成了一團,緊而疼痛。
魯直——
你在哪裏——
我高聲喚著他的名字,不斷有水從額角臉頰傾瀉而下,滲進我的嘴裏,又濕又鹹。
手忽然碰上一個實體,長衣,長發,手腳尚在拚命地掙紮。猛地拉出水麵,魯直俊逸的大臉陡然出現在我的眼睛前方三分處。
那廝對著我笑,虛弱,卻很溫暖。我正感動,忽然聽到“噗——”地一聲響,臉上頓時一片潮濕。再睜眼,卻是他又心虛又忍俊不禁的笑顏。這廝總是用一種匪夷所思的方式表達他對我的感激之情,而這種方式,我常常不能認同。
“等我上岸再跟你算賬!”我忿忿地抹一把臉上的水漬,拽著他的胳膊朝幾十丈遠外的河岸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