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人是自然的一部分,那麼人和自然之間又是一個什麼樣的關係呢?對於人與自然之間的關係,在人類認識史上經曆了幾種變遷,亦產生了諸如“人類沙文主義”的觀點。因此,探討人與自然的關係,對於我們澄清一些問題的認識,端正態度,以及恢複自然以本來麵目都有著深刻的意義。更有助於我們加深對生態倫理學的理解和研究。
(一)人與自然關係的曆史模式
人類不是自然界的征服者和統治者,不是自然的主人,而是大自然家庭中的一員,人類應該成為這個大家庭中的善良公民。自然界中的生物,並不是人類的奴隸,不是為人類而誕生的,它們理應是大自然大家庭中的平等的成員,因此,人與自然界的關係,不是統治者與被統治者,征服者與被征服者的關係,而是一種特別親密的、相互平等的關係。
人和自然的關係,曾經有過不同的形式,我們可以把人與自然的關係分成三種曆史模式:人是自然的奴隸,人是自然的征服者,人在自然中(人與自然的平等關係)。
1.人是自然的奴隸
當我們的古老的祖先完全擺脫低級動物層次,進化到高級動物――人的時候,他所麵臨的自然,卻是一個隨時可以吞噬他的存在物,人相對於自然來說,人是自然的奴隸。
在人類的初期,人類對於自然的認識是模糊的,甚至是根本就不認識的,所有的自然現象,如雷、雨、風、電、水……都是不可捉摸、不可對付的對象,在那時,自然完全是人的主宰者,人對於自然來說,隻不過是千千萬萬個數不清的物種中的一小支,根本就不在它的眼裏。自然可以隨時隨地使人喪失其存在的可能,而人隻有全力地去順應環境,自身進化,才有可能生存下來。
在最初之人類形成階段,人與自然便是這樣一種關係。正因為人處於一種奴隸的地位,因此,人開始逐步地改進自己,強大自己,他的成功在於,發達的大腦能產生聰明的策略和致命的武器,並因此,使人與自然的關係進入了一個新的曆史模式――人是自然的征服者。
2.人是自然的征服者
自從人類有了認識客觀規律和利用客觀規律改造世界的能力後,人已從過去被奴役的、被動的地位,一躍而上升為自然界的主宰者地位,人成了自然的征服者。
在漫長的歲月裏,人們始終存在著這種傳統的觀念:人是自然的主人,人與自然的關係就是統治者與被統治者,征服者與被征服者之間的關係。這一點在中國人,特別是作為“國學”的儒家學說表現得極為明顯。
依中國人對人類的觀念,人類是造物之主(“萬物之靈”),而在儒家觀念中,世間萬物都有生命,或都有神靈依附著――山川河流,以及一切達到高齡的東西。風和雷就是神靈本身;每一座大山和每一條河流都是由一個神靈統治著,而且簡直是屬於這個神靈的;每一種花都有一個花神,在天上管理它的季節,看顧它的福利,還有一個“百花仙子”,她的生辰是在2月12日;每一株柳樹、鬆樹、柏樹,或每一隻狐狸和龜,達到了高齡的時候,譬如上幾百歲,就會得到永生,變成了“精”。
儒家正是這樣,把人的本質和原則放大為宇宙的本質和原則。也就是說,儒家相信在自然界存在著一個等級秩序,人則是處於這一秩序的最高點,人是宇宙的中心,自然萬物是為人而存在的。
荀子在《荀子?天論》中曾說:“大天而思之,孰與物畜而製之?從天而頌之,孰與製天命而用之?望時而待之,孰與應時而使之?因物而多之,孰與騁能而化之?思物而物之,孰與理物而勿失之也?願與物之所以生,孰與有物之所以成?故錯人而思天,則失萬物之情!”
儒家正是以天人感應論和荀子的“製天命而用之”的思想,發展成“人定勝天”的理論。並在現代社會受到了廣泛的肯定和宣傳。
的確,我們――地球上的人類,在這近一百年裏,力量的發展實在是太強大了。甚至,人類可以認為,我們已經具有高度發達的智力和強烈的發明創造欲,無論出現什麼樣的情況,我們都能應付自如,化險為夷。我們的應變能力使我們能夠改造自己的生活方式去適應自己迅速上升的地位提出的新要求;一待時機成熟,我們還要設法解決過分擁擠、高度緊張、個人小天地和行動自由喪失等問題,我們要重新塑造自己的行為方式,像螻蟻那樣生活;我們還認為,假設有那麼一天,我們不得不成為用電熱孵雞的方式孵出的無尾猿,我們也還是可以辦得到的;總而言之,我們的聰明才智足以左右我們所有基本的生物本能和衝動。
黑格爾說過,自然界對人無論施展和動用怎樣的力量――寒冷、凶猛的野獸、火、水,人總會找到對付這些力量的手段。發達國家走過的曆史無疑有助於人們認識到這段話的意義。
人類的確是了不起的物種。我們僅有的安慰是,作為一個物種,我們曾有過一段掌管地球的激動人心的曆史,除此之外,什麼也沒有。
人類主宰地球,可以理解為人類將自然界作為一種任意索取的對象。猶太教、基督教把“地球是上帝的造化”這個概念引進自己的傳統,因此,基督教的傳播被人看成為技術的發展鋪平了道路,這種傳播同時又伴隨著對自然的掠奪。
啟蒙運動使人類認為可以通過科學來創造自己的未來。人們也的確看到了一些巨大的成就:省力機器的發明、麻醉劑和天花疫苗的出現、高效的交通、通訊係統的發展等等。我們可以坐在寬敞舒潔的屋子裏,通過色彩鮮明的電視屏幕觀看“阿波羅”登月計劃的實施。1978年7月25日晚11時47分,在英國的一家醫院裏誕生了世界上第一個試管嬰兒,她的名字叫做路易斯?喬治?布朗,是第一個脫離性的生殖的後代。相隔20年後,足以駭世驚俗的改變人類自然進化曆程和人倫的克隆技術,讓我們人類看到,我們的確是已經取得了科學技術上的長足進步了。
但是,我們卻不得不承認,正是人類的科學技術的長足進步,給人類自身帶來了極大的災難。美國哲學家莫裏斯(Cnarles William Morrjs)曾斷言:人作為他自己的創造者多少也是他的困苦的創造者。如果,我們把這句話的範圍從他原指的人際關係上再擴展一層,也就不難看出,人類最終的全部困苦,都是來自他與非人類的外界關係之中。如此說來,這是否還意味著人類同自然界一樣處在兩難的境地之中呢?如果說自然界在孕育著人類的同時,也孕育了毀滅自身的力量,那麼人類在創造文明與進化的過程中,卻又可悲地設計了毀滅自身的“陷阱”――但願,這僅僅是個實現不了的假說。
願望是願望,現實卻必須麵對。人類在自認為是世界、自然的主宰時,隨著自身能力的強大、科學技術的發展,不良的後果亦日益顯現出來:醫療進步延長了壽命、降低了嬰兒的死亡率,而這又加劇了人口問題;農藥的使用,使作物增長,卻又汙染了水源;汽車、飛機的發明使交通發生了革命,卻又汙染了大氣;等等。
然而,技術的進步從未摧毀過人類對於地球之美的敬畏和迷惘。仔細端詳了太空中拍攝的地球照片之後,地球學家普雷斯頓?克勞德指出,人們再也不能把這顆小行星當做一個無窮無盡的舞台,當做可以為人類提供各種資源,對每一種需要都慷慨給予而沒有極限的母親了。
麵對現實,誰也無法否認,日益殘破的森林哺育著日益膨脹的人類,或許它的全部災難性意味就基於如下的事實:自然界正在不斷孕育出異己的直至毀滅它自身的“生命物”。也許,或者就可以認為,從我們的祖先走出森林的那一天起,就帶著一種砍伐的本能,幾乎可以想見:當這種“本能”驅使人類為了自身的利益的擴大而造禍於自然的時候,罪責就開始從這裏滋生!當然,對於先人的“本能”,我們無可指責,而全部問題的關鍵就在於:人類社會在長期的生存和繁衍中,後人不僅繼承了先人的這種“本能”,甚至將其占有自然的手段推向了極致。
無休止攫取資源和濫伐林木,造成了人本身無可挽回的陷落。而自然界的喪鍾,一旦被人類用頭顱去撞響之時,還有什麼能阻止災難的發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