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白梅、白衣、白色的人(2 / 2)

他仰脖灌了口酒,有雪花不慎落入,與酒液一起滑入肚腑。細細品味,有些稍的冷,又不是冷得出眾,在這口寒酒裏,唯一與眾不同的,或許是它沒有酒的滋味。

一路走,一路喝,此刻的夜辰像一個真正的酒鬼,在漫天白雪下,恣意地張揚著醉態。深一步,淺一步,東倒西歪,偶爾甚至要支著地麵才能站起來。

他很少會醉,但醉起來,真的很厲害。

這番奇詭的場麵驚動了不少特意外出觀雪的情侶,大家紛紛避開他,為他讓他一條路,最後卻無奈發現,無論他們怎麼讓都讓不過——這位醉得太厲害了,哪怕他們讓到他身後,他也能神不知鬼不覺地纏上來,著實令人傷透腦筋。

雪越下越大,漸漸的,連視線都開始模糊。遠遠的,在天的那頭,他恍惚間看到了一柄紙傘,悠悠的,淺淺的,帶著仿若梅花的幽幽香味,在這風雪中,仿佛一株盛開的梅花。她伸開雙手,撥開麵前紛擾的一切,令他的世界忽然為之一清。

“你……走失了嗎?”

醉意潮水般湧來,眼前的世界漸漸黯淡下去,直至無光……

……

當夜辰醒來時,發現自己躺在一個陌生的房間裏。沒有多餘的家具和擺設,不大不小的房間裏,不過一桌一椅一床。而在房間正中央的那張厚木桌上,斜斜地插了一朵梅花,在空氣中怒放著。鼻翼翕動,淡淡的梅花香味便爭先恐後地湧來,令他渾身為之一鬆。

醉意未去,輕輕一動都要忍受極大的痛苦,夜辰隻能靜靜地躺上一會,沒過多久,他又不安分地坐了起來,扶著額頭,看看窗外的天色,竟已是一片漆黑了。

是誰?

他用手腳砸了砸額頭,腦海中反複搜刮,終於,他憶起了臨醉前的畫麵:一個女子由雪中款款走來,向他伸出了手。

一個女人?

大醉過後的頭疼是免不了的,即便強如夜辰也不能例外。就在他痛苦捶頭的時間裏,一個白色的身影來到他麵前,輕聲問道:“你怎麼樣?”

這聲音軟軟懦懦,聽起來非常舒服。詭異之下,夜辰抬頭看去,竟是忍不住全身一震。

他從未見過這樣的人,或者說是這樣的算是個“人”。這個女人,不僅衣服是白的,人是白的,就連掩藏在白發下的絕世容顏,也如紙一般,顯現出病態的白。

她很漂亮,但完全激不起男人的激情。她更像是一個藝術品,一個有如神祇的完美藝術——她如畫,卻不是畫中的水,因為這幅畫本身就沒有任何元素,她就是這幅畫本身。

聖潔。

無端的,夜辰聯想到了這個詞。麵對這個女人,他就像看到神,在這一瞬失去了所有判斷與審美的能力。“美”這個字,忽然就變得無力且無奈,像是爛透的柑橘,令人毫無留戀。

然而,她的出現不過讓夜辰愣了一秒,就回過神來。不是他定力夠深,而是他早就有了類似的經驗,所以麵對這個女人,他還有回避的勇氣。

他不自然地扭過了頭,眉頭深深皺起,扶額從床上搖搖晃晃地走了下來,來到桌前給自己倒了杯水喝下,這才稍微覺得好了一些。他深吸口氣,看著女子正要說些什麼,耳邊卻忽然傳來一聲喝罵:“快上!不要放走了那個女人!”

朵爾城治安很差,青天白日來尋仇的也不少見,但落在夜辰耳中,卻不由得向女子看了一眼。對方的臉色依然是慘白,但那張精致的小臉上,多少露出一分怒意與驚惶。

這些人,是衝她來的?

夜辰看了她一眼,從床邊拿起長刀係在腰上,有那麼一瞬間,他看到這女人的瞳孔隨著他的動作縮了那麼一圈。不過她依然表現得非常淡定,甚至還走到他身前端起了茶杯,輕聲問道:“要喝水嗎?”

這女人,是真的故作鎮定?還是有恃無恐?與他的相遇,真的隻是偶然?

夜辰接過茶水,緩緩喝了一口,眼睛卻從頭到尾盯著她看,沒有絲毫放鬆。這是他應對未知情況的老手段了,對方卻沒有表現出絲毫詫異或是不滿,等他喝下茶,主動將茶杯端到手裏,又為他沏了一杯。與此同時,房門發出呯的一聲,脆弱的門框還沒來得及發揮它的作用就已經被人一腳踹爛,而房門更是發出嗚嗚的咆哮,向房內二人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