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歲,那是一個孩子該怎樣生活的年紀?
遙想張豐的十四歲,雖然算不上大富大貴,可是他有媽媽疼,有爸爸愛,衣食住行談不上多滋潤卻什麼也不缺,他還是個半大的孩子,家裏的活兒父母搶著做,不給他任何負擔,十四歲生日那天外麵下了好大的雨,張豐趴在窗台上等著父親從鎮上買生日蛋糕回來。
墨彥呢?難道他十四歲就不是個孩子?不該有人疼惜?不該被母親寵著父親護著?
可是沒有,統統沒有!無依無靠,流浪街頭,風餐露宿,饑寒交迫,勉強的吃口飯都成了他一生中最大的問題。
也是那一年,墨彥踏入黑色軌道,從此一發不可收拾。短短三年之間,墨彥在A市灰色領域獨占鼇頭稱霸一方,沒有感情,沒有畏懼,年僅十七歲的他成為眾多金主砸錢最貴的做活兒對象,一個虛無縹緲的代號“老K”令警察寢食難安、讓同行聞風喪膽。
張豐難以置信的盯著墨彥,一動不動,這般往事不是傷心,而是淒慘!失去雙親是一件多麼可怕的事,尤其是他還親眼看見了那血肉橫飛的過程畫麵,那對於一名年僅十四歲的小男生來講是無法言喻的殘忍,可如今從墨彥口中講出,居然不痛不癢、風輕雲淡,就像這件事和他無關,完完全全的發生在另一人身上。
“對不起啊,我,我……”張豐陷入尷尬自責的內心處境,“我不知道……”
墨彥撚滅煙頭,“早忘了。”
越是痛苦不堪的回憶,人們越是會主觀意識的去選擇逃避和遺忘,連叱吒風雲不懼一切的墨老大也無例外。童年的生活是他內心深處永遠不能觸及的一道傷疤,他將其默默的隱藏在心底最深處,蠻橫的貼上封條關上大鎖,悄悄地,隻要不觸碰,就不會感到痛苦,一旦打開,那裏就會瞬間血流成河。
“如果……我是說如果,如果他們還活著,你會告訴他們關於顧少的事兒嗎?”在張豐心中,儼然已經把墨彥當做了某一類的人生特殊導師。
墨彥目光灼灼,“顧宸有什麼好藏著掖著的?遇見他,是我這輩子唯一幸運的事。”
墨彥這樣的人從來不相信運氣,他隻相信他看得見摸得著能夠把控的,如今他所擁有的一切全是他流血流汗搭上命拚來的,倘若真有件事兒能跟運氣扯上邊兒,那就一定是顧宸了!
張豐點頭,顧少這類人,用情至深,著實難得,“萬一你父母反對呢?”
夕陽下忽然蹦出一道刺耳的雜音劃破傍晚的寧靜,緊接著從不遠處窗子底下密密麻麻的草叢中傳來郭偉急促的呼叫聲。
“報告總部,嫌疑犯從西側逃走!嫌疑犯從西側逃走!”
“這是……”墨彥、張豐二人聞聲而去,扒開草叢,裏麵正躺著一枚對吱吱呀呀的講機,連線頻度正好是這次出任務顧宸所帶領的一隊。
“……報告總部,嫌疑犯已下高速,嫌疑犯已下高速,”接下來的聲音是餘武的。
“報告總部,二號跟丟,二號跟丟。”
“報告總部,五號跟丟,五號跟丟。”
“……”
突的傳來刺耳的急刹車,像是什麼東西劇烈碰撞,發出砰的巨響,緊接著是顧宸的聲音。
“報告總部,一號緊隨嫌疑犯,一號緊隨嫌疑犯。”
墨彥拳頭緊握哢嚓聲響。
之後對講機裏傳來的全是些斷斷續續的雜音,大致意思是嫌疑犯黑龍看穿警方的力量布控,放棄了原有路線轉而逃竄進入野雲山,其中很多人都跟丟了,顧宸始終沒有辦法聯係上。
“野雲山,”墨彥仔細回憶,來部隊之前在賓館裏獨自待的那個枯燥的一星期他早已經將H市的整個分布圖研究透徹,野雲山靠東,山脈綿延,形勢陡峭,因為植物之前被開發商大肆砍伐收到嚴重破壞,近幾年常發生泥石流、山頂滑坡等重大型災難。
前天剛下過暴風雨,平坦大路尚且幹的慢,何況是泥濘的山裏?
“噯,你幹嘛去?”張豐扔掉拐杖撲向墨彥,拚命的抓住人,“你瘋了嗎?不要命了!”
“放開。”
墨彥的聲音依舊普通,卻讓張豐不由得打個激靈,短短兩個字兒卻沉甸甸的。
“你幹什麼啊?你這樣是出不去的!”張豐勸人。
“我有辦法。”
“什麼辦法?徒手硬拚啊?”張豐急的冒火,“先不說你墨彥長了幾顆腦袋夠吃幾粒飛子兒,就是你真打得過,這麼多人,一拳倒一個也得到第二天清晨了,還拿什麼去救顧宸?”
墨彥原地皺眉,他一思索起來,全世界都跟著安靜。
張豐清楚自己肯鐵定攔不住墨彥,他的牛脾氣可比顧宸好不到哪兒去,這倆都是認準一條道兒一頭走到黑的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