剃頭師傅又拿起了一本,說道:

“這是《騎士寶鑒》。”

“我對它了解甚多,”神父說,“上麵提及了蒙塔爾萬的雷納爾多斯和比卡科斯還要可恨幾分的強盜朋友和夥伴,也寫到了十二騎士和名副其實的曆史學家蒂爾潘提供了素材。說起阿裏奧斯托,如果我們發現了他,而且講的又是除了本族語以外的其他語言,我會覺得它毫無價值,不過,如果講本族語嘛,我就會刮目相看。”

“我倒是有意大利語原文本,”剃頭師傅說,“不過看不懂。”

“即使看得懂,可能也沒什麼好處”神父答道,“所以說,真希望那位上尉先生沒有把西班牙語譯成了卡斯蒂利亞語,這樣一來使之大為減色。那些想譯詩歌的人全都一樣,無論如何用心,無論有多大能耐,永遠也不可能與原來媲美。總之,依我看來,這一本以及其他所有有關法蘭西事物的書籍,全都要丟進一口枯井裏存放起來,等來日再決定如何處置。不過,那本《卡爾皮奧的貝爾納爾多》和另外一本叫做《龍塞斯瓦列斯》的不包括在內,這兩本,我就直接把它們交給管家,然後再由她送入火堆,這是決不寬恕。”

剃頭師傅頗為讚同,認為講得好、講得特別有道理,既然神父是如此虔誠的基督徒,又如此熱愛真理,說出來的一定是真誠的。他又翻開了一本,是《奧利瓦的帕爾梅林》,旁邊還有一本《英格蘭的帕爾梅林》,碩士看見了,於是說道:

“那個奧利瓦,要撕碎了再拿去燒,讓它連灰都消失;至於英格蘭的帕爾梅林嘛,要當作絕世佳作保存和收藏起來,因此,需要專門製作一個盒子,就像亞曆山大在波斯帝國大流士大帝的繳獲品中發現的、並拿去收藏詩人荷馬的作品的寶盒那樣。這部著作,他的珍貴在於兩個方麵,一是本身就特別好,二是傳說出自一位聰穎的葡萄牙君主。米拉瓜爾達城堡的各式樣的趣事精妙絕倫,並且詞雅理順,切合人物的特征。這樣吧,尼科拉斯先生,除非閣下還有什麼高見,在我看來,就讓這一本和高拉的阿馬迪斯免受火刑,其餘的就都一燒了之。”

“不行啊,我的朋友,”剃頭師傅有不同的看法,“我手裏的書可是有名的《堂貝利亞尼斯》啊。”

“那本書嘛,”神父說,“第二、三、四卷需要點兒巴豆去去旺盛的火氣,此外,所有關於威名城堡的內容以及其他一些十分荒謬的部分也得全部消滅。為此,先將它擱那兒,視其表現,再來決定如何處理。在此期間,老兄啊,您先藏著。不過,千萬不能讓其他人見到。”

“好的,”剃頭師傅答道。他實在不願再去翻弄那些騎士小說了,於是就讓管家把剩下的書全都扔到後園去。

管家是個正常人,恨不得立馬就燒,十萬火急的事,一聽到這話,抓起一大把就從窗口朝外扔。由於抱得過多,有一本掉到了剃頭師傅的腳邊。他忽然想知道那是什麼書,一看是《著名騎士白劍纓傳》。

“天啊,”神父說,“這是白劍纓!快給我看看,老兄,不瞞您說,我從這本書中受益匪淺啊。這裏有驍勇武的騎士蒙塔爾萬的基列雷鬆和他的弟弟蒙塔爾萬的托馬斯以及騎士豐塞卡,有英勇的德特裏安特大戰丹麥猛犬,有侍女‘黯然消魂’的乖巧,有寡婦‘嫻靜夫人’的狡詐,有愛上了侍衛伊波利托的皇後娘娘。夥計,不瞞您說,就其風格而言,這可是獨一無二的好書啦:書裏的騎士要吃要喝、要上床睡覺,還會死於床榻上,臨終也立遺囑,類似的事情在其他同類書中是完全沒有的。所以,由於沒有那麼多的胡言亂語,作者也就隻該被罰到苦役船上去終身服苦役。您就拿回家去看吧,我的話會得到驗證的。”

“就這麼說定了,”剃頭師傅答道,“但,剩下的這些薄本該如何處理呢?”

“這些嘛,”神父說,“倒不像是騎士書,而像是詩歌。”他說著隨手翻開了一本,見是豪爾赫·德·蒙特馬約爾的(《狄亞娜》,就說(因為剩下的都屬於這一類型):“這些跟那些有區別,不該燒掉,沒有也不會產生騎士小說的不良影響。這類書籍益於智而無他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