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舉動讓全村上下和所有聽到此事的人深感意外。我本人大惑不解,安塞爾莫目瞪口呆,她父親悲痛欲絕,親友們羞憤交加,當局甚為關切,巡警也都紛紛出動。封住了全部的路口,搜遍了全部樹林和山坳。三天之後,最終在一個山洞裏找到了擅自出走、結果不僅丟失了從家裏偷出去的大量金錢和貴重珠寶,而且僅僅剩下了貼身內衣的萊安德拉。人們將她帶回到了她那心急如焚的父親麵前,問她怎麼會落到那種地步,她坦然承認自己上了維森特·德·拉·羅薩的當,他答應娶她為妻並勸她離家私奔,說是要帶她到天下最繁華、最熱鬧的城市那不勒斯去。她毫無防備、受了騙,全都信以為真,偷了家裏的財物,當天夜裏就跟著他走了。他把她帶上荒山,進了人們找到的那個山洞。她還講到,那個大兵沒有對她非禮,可是卻搶走了她的所有財物,然後,將她丟在那個山洞裏,自己揚長離去。這樣的結局又是大家無法預料的。

“那個年輕人的自持倒讓人認為他是個謙謙君子嘍,可是她言之鑿鑿,令那位痛心不已的父親略感寬慰,破財事小,女兒總算保住了清白。萊安德拉父親在她被找回來的當天就將她帶走,送進了離這兒不遠的一個小鎮裏的修道院,希望時光能夠多少消磨一點兒女兒自己惹出來的壞聲譽。萊安德拉的輕率可以用年少無知來做敷衍之詞,起碼可以這麼向那些並不真正關心她是好是壞的人們解釋。可是,知道她聰明伶俐的人可就不認為她的錯誤是出於無知,而是覺得應該歸咎於她的輕孚和女人那大多沒腦子、不自重的天性。

“萊安德拉被關進修道院以後,安塞爾莫好像成了睜眼瞎子,至少也是沒有能夠讓他見而心動的東西了;我本人也感覺眼前一片茫然,再也沒有賞心悅目之物可看了。由於萊安德拉的消失,我們的鬱悶與日俱增、我們的心情越來越壞,我們詛咒那個大兵的行為、埋怨萊安德拉的父親過於放縱。最後,安塞爾莫和我就相約著一起離開村子來到了這片山穀,他守著他家的一大群綿羊、我看著我家的一大群山羊,就這樣在山林裏慮液著時光,時而一起吟唱自編的或謳歌或詛咒美麗的萊安德拉的謠曲,常常獨自對天長歎,以釋放心中的深情幽怨。

“萊安德拉的很多追求者們也模仿我們來到了這荒野深山,來了那麼多人,這兒突然間就變成了放牧的世外桃源,全是羊倌和羊圈,任何一個角落都在把美麗的萊安德拉的名字呼喚。這個罵她,說她乖戾任性、多變不貞;那個怪她,說她輕賤、浮躁;有人對她寬容,有人對她譴責和侮辱;你讚她長得美,他嫌她品行差。總之,人人數落,人人迷戀,好像瘋了一般,有人從未跟她講過一句話卻還要哀歎自己受到了輕蔑,更有人甚至壓根兒沒有得到過她的青睞卻要大發病態的醋性,因為,我已經說過了,人們隻知道她的惡行而並不了解她的心跡。到處都在訴說自己的不幸,到處都能聽到萊安德拉的名字的回聲,萬物都在呼喚著萊安德拉;萊安德拉弄得我們一個個失魂落魄、魂不附體,讓我們懷著無望的期待、無名的恐懼。在所有這些如狂似癲的人中,最不清醒、同時又最有理智的要數我的對手安塞爾莫,他應該有很多可說之苦,但隻傾訴思念之情,一邊以令人讚歎的嫻熟指法撥弄著三弦琴,一邊悲涼地吟唱著顯示出他的豁達的詩句。我選擇了更為明了的方式,恐怕也是最妥當的辦法,那就是大罵女人的輕浮善變、口是心非、言而無信、心無定規以及不知道如何把握自己的心思與感情。各位,這就是我剛才對這隻山羊說那些話的原因,盡管它在我的羊群裏是最好的,可是,因為它是母的,我就作踐它。這就是我答應講給諸位聽的故事。可能有點兒囉嗦,不過,我願意好好地招乎諸位。我的窩棚離這兒不遠,那兒有新鮮的食物,外加既好看又好吃的各種熟透了的水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