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覺得自己徹底瘋了,心底有個小小的聲音,正預備將蒼軒的先人挨個問候一遍時,卻聽見窗外驀然風起,樹葉唰唰作響,片片婆娑之影透過窗棱,斜斜印在紅色的紗幔上,隨風搖曳。
慕師兄,是你嗎?
每每有風吹起,有樹影拂動,她總以為是他。
隻是,若當真是他,又豈會任由她這般倚在他人懷中?
醉了,她果真是醉了。
她自是百般不願,卻難為自己這張嘴今夜不知吃錯了什麼藥,總是口是心非,胡言亂語。
她心中如何想的,蒼軒自然不知,隻是她這般迷蒙醉態下,嬌羞不已道出那句“一切全憑尊主做主”時,他麵上的喜色已難遮掩。
原本對她的猜測疑慮在這一刻也統統打消,隻想著這一趟人間之行,她經曆良多,大約已思謀盤算的清楚明白,知道這尊主之後的位置,並非尋常可比。
隻是想起那夜,武德神君穀槐將她帶回竹屋,卻不知為何又棄之不顧。莫非當真如她所言,她亦拜入忘憂門下?
魔界與忘憂的梁子,從數萬年前尊上帶領百萬魔軍殺入九重天時,便已結下。
萬餘年前的仙魔大戰,若非天帝與墨離聯手,尊上亦不會命喪天河,魔界自然不會覆滅,他也不會從北冥一路逃亡,躲在離境中萬年不敢邁出半步。
他原本並不是個貪圖美色之人,不過懷中這位確然是這漫長的歲月中,唯一讓他心動的女子。
於是,才會有了前日冒險入人間之事。
幸而那日雲間,伏魔軍一心想殺的是顯出真身的她,並未認出他是何人,再者闕恨天甘願一死,這才拖住了伏魔軍的腳步,未能追到離境。
可若她當真是穀槐之徒,隻怕穀槐遲早都會來尋她。
到時,離境結界能否擋住強大的伏魔軍,卻是未知。
或許,他不該因一己私情,便將匡複魔界,為魔尊複仇之事拋之腦後。
隻是,懷裏的人兒是他思慕了三十七年的女子,原本縈繞心間的糾結與愧疚,轉瞬便被她的一聲低吟顛覆了去。
“唔……”似夢被冷風一吹,酒意愈發上頭,眸子裏透出深深地醉意,無力地癱軟在他懷裏。
當她若囈語般吐出“不要”二字,一雙手卻緊緊攀住他的脖頸不肯撒手時,蒼軒無聲地笑了。
低首在她額間輕輕印上一吻,寬大的衣袖順勢一拂,原本閃爍著幽藍光芒的明珠逐漸暗沉,隻餘微弱幽光在黑暗中一閃一閃。
聽她呼吸平順,似是安睡,他欲起身下榻,卻發現衣袖不知何時被她拽在手中,想要拂開她的手,卻見她身子一轉,將頭埋在他的衣袖間,壓得嚴嚴實實。
“夢兒……”
蒼軒柔聲喚了一句。
可榻間的絕色女子,雙眸微閉,似已悠然入夢。
無奈之下,他隻得緊挨著她躺下,沉沉一聲歎息後,望向殿外的鳳目中,閃過一抹邪魅地笑意。
良久,枕在他袖間安睡的女子,卻猛然間睜開了眼眸,原該盈著紫韻的眸子卻是墨黑暗沉一片,眼角微微上翹,唇際浮現一絲令人心顫的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