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大誠上班時,路過收發室的門口,他習慣地向自己的郵箱看一眼,見裏麵有兩份刊物、一份報紙、還有一封沒有郵戳也沒有郵遞地址的信,就取了出來。他把報刊夾在腋下,撕開信邊看邊往辦公室走。
信箋無頭無尾,隻有一句話:
“糊塗的彭大誠,上次我隻是淺淺和你談了黃春雁和陳文魁曾有一腿的事情,你知道黃春雁是以向領導獻身換來上大學的嗎?”
“準又是叢娟娟,”彭大誠看完,“撲哧”地一笑,邊走邊自言自語:“不可能,黃春雁不可能--”他說著又搖了搖頭,然後把信封、信箋疊一起塞進兜裏,開門進了辦公室。
彭大誠坐在辦公桌前,尋思了一會兒,又把信箋從兜裏掏出來,展開,想再讀一遍。就見黃春雁腋下夾著一遝子資料,手裏還拿著一卷圖紙興衝衝地敲門走進來。
“喲。”彭大誠急忙收起信,有點慌張地站起來,熱情地招呼:“黃春雁進來--坐。”“彭老師。”黃春雁瞧著彭大誠,見他有些不自然,就上前問:“你怎麼了?不舒服吧?”
“沒有。”彭大誠還是有些不自然地問:“喂,黃春雁,今天怎麼沒上課?”“噢,沒有就好。”黃春雁往前走了兩步,坐在了辦公桌前的空椅子上,回答:“今天上午大課是選修課,我就準備選修你講的寒地農作物栽培了。”她說著,把腋下的資料往桌子上一放,把圖紙展開。
“喲,”彭大誠拿起資料,讀出了聲,“論文--關於寒地水稻增產的思考。”他隻看了論文的標題,就驚喜地說:“你進入角色這麼快,看來,我們點名要陳文魁和你來了是一樣呀。”“彭老師,瞧你說的。”黃春雁嗔怪地笑著說:“你們就以為陳文魁為農業學大寨做出貢獻,我就不行呀?”
“行,行,”彭大誠放下論文,又看了看桌子上展開的圖紙,心裏是一陣歡喜:“太行了,這就是說選你選對了。”“為什麼?”黃春雁不解地眨了一下眼睛,看著彭大誠,希望他把話說完。“你看。”彭大誠抬起頭,瞧著黃春雁,認真地說:“陳文魁鑽研這一行讓我們欣賞這是定了,但是,深造的智商能不能像你這麼有潛力我們就不好說了。”
“你可別誇我了。他--”黃春雁不願說出陳文魁的名字,笑笑說:“肯定比我強。”“不好說。”彭大誠隨和著一笑:“沒在一起探討過還不知道。”
黃春雁笑著,站起來,走到桌前,用手點點彭大誠攤開在桌子上的材料,像小學生似的說:“彭老師,我寫的這個東西請您指教。關於日本專家‘葉齡技術’的書找不到就找不到了,我在圖書館突然發現了一本借鑒‘葉齡技術’研究南方水稻增產的書,完全可以參考,陳文魁為了找日本開拓團時的那個‘二勞改’,挨了批判,我們不找了,依靠這些,完全可以研究出成果來。”“不,你說的那個叫汪青山的‘二勞改’還是要找的!”彭大誠連忙解釋:“人和資料我們都得用上。”
“不行吧,”黃春雁麵顯難色:“要惹麻煩的。”“你沒有看報聽廣播嘛?”彭大誠知道黃春雁的思想顧慮,就笑著說:“近年來,平反、矯枉過正的事不斷出現--”“事兒是這個事兒。”黃春雁還是顧慮重重:“可我下鄉的那個地方比較閉塞,得等待時機。”
“可以,”彭大誠深情地瞧了黃春雁一眼,忙又低下頭,看看圖紙,上麵寫著:寒地水稻“葉齡技術”思考圖。
“說實話,彭老師,你專題課上講的那些,也使我悟出了不少東西。”黃春雁又坐回椅子上,她發現彭大誠麻木地盯著自己,忙又站起來,不好意思地說:“好了,我的作業你先看,希望多指教,我走了。”黃春雁說著就轉身要走,剛一邁步,就被彭大誠叫住:“黃春雁,等--等--”
“彭老師,”黃春雁停住,回過頭問:“還有事兒?”“黃春雁同學,不,黃春雁同誌,”彭大誠慢慢站起來,離開辦公桌,走過來,他推了推眼鏡,籲了一口氣:“請你不要介意,不論是你的相貌身材,還是你的性格,都是我夢寐以求的伴侶。”
“彭老師--”黃春雁一時不知如何麵對這突如其來的局麵,有些尷尬地說:“你別說了……”“黃春雁同誌,”彭大誠嚅動了兩下嘴唇,鼓足勇氣:“請你聽我把話說完,我知道,你雖然以書信的形式與陳文魁斷絕了戀愛關係,心中或許還有他,我推想你們結成伴侶已經不可能了,且不說他精神失常會治的怎麼樣,因為還有位比你更激情的姑娘在期待著他,我昨天去了趟精神病院,又碰到那位姑娘在小山頂上呼喚陳文魁的名字--昨天我同母異父的姐姐也來了,我姐就是你們連隊的楊金環,想必你已經知道我們姐弟的關係了。她看完陳文魁後,走時來了一趟家,向我說了一些你和陳文魁的一些事情,我覺得……”
“彭老師,”黃春雁眼睛有點濕潤了,她勸阻說:“我們能不能不談--”“不,”彭大誠心潮起伏,他想把心裏的話都說出來,“我在心裏已經憋了很久了,不說出來這些話總在腦海裏翻騰,常波動我的情緒,尤其是晚上,常常失眠。”黃春雁欲走,又停住了腳步,低著頭,等待著。
“黃春雁同誌,”彭大誠仍站在黃春雁的身後:“我知道你心裏放不下陳文魁,又難以去接觸,我曾經這麼想,假如陳文魁的病好不利索,失去勞動能力,那位呼喊他的姑娘又後悔的話,我們可以供養他……雖然很渺茫,但是我希望你能讓我期待這一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