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麼又啞巴了?說話呀!”杜金生快被徐亮給氣瘋了,對著話筒又喊了一通,他想象得出徐亮此時的模樣,便把口氣緩和下來,問:“那你們那兒還有什麼新情況?比如有沒有寫舉報信、集體要上訪什麼的?”“那倒沒有。不過--”徐亮連忙回答說,然後他又停了停,又說:“不過倒是來了幾夥人……”
“幾夥人?”杜金生一聽,臉頓時就變了色,心虛地急問:“什麼樣的人,哪來的,幹什麼來了?”徐亮回答說:“有三夥吧,有男有女,都是開著車來的,來了也不跟連隊打招呼,找了幾個人嘮了一會兒就又開車走了。”
“那……”杜金生嚇得一時語頓,但他很快就鎮靜下來,又問:“你就沒打聽打聽,他們都是哪來的?”“問了。但一問,人家就笑著說是順路來走親戚看朋友的,再一問,人家就不理我了。”徐亮的話多起來,他接著說:“我也感到這裏有事,就留心觀察,看看都上誰家都找誰了……”
“真他媽的磨嘰!”杜金生氣得直罵:“快說。”“可是問誰誰不告訴--”徐亮的口氣也變得生硬起來,“再問,他媽的就煩了,幹脆就不搭理我了……到現在我也沒弄出個子醜寅卯……”
“廢物!”杜金生惡狠狠地罵著,猛地扣下了電話……
北大荒的初春隻有到了近中午,才有了暖融融的意思兒,喜鵲登上了枝頭,細小的嫩草芽在黑糊糊的夜色裏憋了一宿,伸伸懶腰,開始仰著尖尖的腦袋使勁往上躥著,像要把春天所有的美好都呼喚到人間。徐亮推開房門,驚得房簷下兩隻銜泥的燕子嘰嘰叫著飛走了。他朝連部的方向蹺腳看了看,見沒有人影兒,隨即又回到了屋裏,然後往炕沿上一坐,順手從箱櫃上拿過煙盒卷起了“蛤蟆頭”。
“爸--”大龍瞧瞧一桌豐盛的宴席說:“我去連隊找我媽媽回來吧?”徐亮點著卷好的煙深吸了一口,又吐出一股濃濃的煙霧,不緊不慢地說:“不用,場裏來人找你媽談話用不了多長時間,一會兒就回來了。”
“爸爸,我媽媽對你可真好。”小鳳在一旁正寫作業,抬頭插話說:“今天是你的生日,我媽媽給你做了這麼多好菜!”“嘿嘿,”徐亮撓了撓頭,笑著說:“給我?你們不吃呀!”
大龍在一旁給妹妹幫腔:“當然吃了,我媽主要是為了你。”“對了,對了,”小鳳手裏拿著鋼筆站起來,隨後走到徐亮麵前,一股濃煙嗆得她直咳嗽,忙用手扇著煙霧,說:“爸,我媽說,今天既是你的生日,又是你倆的結婚紀念日呢。”
“是啊!”徐亮回答完,見煙霧嗆得小鳳直咳嗽,就掐滅煙,說:“不抽了,不抽了,看把我姑娘嗆的……”他話音剛落,楊金環急急火火推門走了進來,隻見她臉色陰沉著,開口就說:“不好了,不好了。”
徐亮不知出了什麼事,就急忙站了起來,兩個孩子也瞪大了眼睛瞧著楊金環,楊金環往炕頭一坐:“出大事了,出大事了!”“哎呀……”徐亮急切地問:“到底出了什麼事兒,說呀,瞧你急不急人!”
“讓我喘……喘口氣呀,”楊金環喘口粗氣說:“杜主任讓省公安廳給帶走了。”她說著對大龍和小鳳說:“你們先出去,工作上的事不準你們小孩子聽!”“好吧!”大龍說著拉著目瞪口呆的小鳳,不情願地出了屋。
“嘿--”徐亮笑著說:“我就知道他姓杜的小子沒有好折騰,是為了和女知青的事吧?場裏找你就說這個?”“不是,是說別的事情。”楊金環見兩個孩子走遠了,就說:“說杜金生奸汙了七八名女知青,還有不少沒核實呢。”
“我早就看透了,”徐亮也坐在了炕上,又拿過煙盒卷起了“蛤蟆頭”:“姓杜的這家夥正事兒沒有,就會拿我撒氣,我去找他批點兒經費,搞提高水稻產量,他是張口一個不行,閉口一個不行,他媽的,他給咱農場可耽誤老鼻子正經事兒了。”“這些年,你還少和他打連連了。”楊金環白了徐亮一眼,又說:“現在想起來也是,他是個造反派頭頭起家當上革委會主任的,能有什麼大本事……”
“本事有,就是他媽的不往正事兒上使!”徐亮點著煙抽了一口。楊金環神秘兮兮地說:“老徐,你說前些日子省裏那個調查組來了解黃春雁的一些情況,黃春雁是不是和杜金生這方麵的事情有關呀?”
“十有八九。”徐亮大罵:“他媽的,杜金生這個王八犢子,太不是東西了,我看該槍斃!”“是,場裏來的幾個人都這麼說!”楊金環停了停,又說:“這麼說,那調查組肯定是找黃春雁談話了。”
徐亮點點頭:“差不多。”“這麼說,黃春雁……”楊金環不願把話說得太直白了,就歎了口氣:“還有叢娟娟,她們也都怪可憐的。”
“前幾天我到場部,聽人議論說黃春雁在大學裏找了個對象,還是個挺有學問的老師呢!”徐亮一邊比畫著,一邊說:“我估計調查組找她,她也不能承認,要是承認了傳出去,還會有人要她,別看長的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