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2 / 3)

“黃春雁同學,”彭大誠像講專題課講到高潮階段,激情奔放又語調昂揚,“除了對你聰明的欣賞,想讓你有所作為外,還有大概是處於一個科研人員喜歡探秘的心理緣故吧,就自覺不自覺地疏遠叢娟娟。開始經常跟蹤你的足跡……當然……”他剛想坦蕩地說出來喜歡她的那種優雅靜美的氣質,猶豫了一下,終究沒有說出來。他吞吞吐吐到這裏,臉上顯出了不甚自然的神情,特別是那目光和黃春雁的目光碰在一起沒說出話的時候,第一次感受到被人稱為善談的堂堂彭大誠失色的尷尬滋味。黃春雁也緩緩轉過臉去,沒有勇氣去直視,用遠望在掩飾著難為情,不知什麼時候,臉上飛起了淡淡的紅暈,心髒的跳動也漸漸加快起來。刹那間,彭大誠像是感到了一種幸福和滿足,這些年來,他所苦苦追求尋找的就是這種性格體現出的纖細柔和而又綿綿的愛,可以說,那麼多人要當紅娘,他從來不透露這種心境裏的標準,怕人家說他小資產階級情調。他為找到了這種感覺而興奮,也為這位姑娘的情感深淵難以探秘而迷茫。他終於在怕丟麵子,怕形成尷尬局麵的擔心中鼓起勇氣開了口:“黃春雁同學,我實在抑製不住心理上的壓力,有幾句話想問問你,希望你能沉住氣聽下去。”

“沒關係--”黃春雁說,“彭老師,您隻管說。”感覺這東西真怪,彭大誠突然又不想說了,他正視著前方在和黃春雁慢慢走著。在他左眼角攝像的視線裏晃晃糊糊發現黃春雁在斜臉瞧著自己,忽地向她一轉臉,發現了一張依賴、虔誠和希望的美麗而俊俏的臉龐。他終於說了出來:“那天晚上,你、我還有叢娟娟在北方國營飯店吃完飯以後,大約過了三四天時間,叢娟娟又約我出去吃飯,說這回她請客。我沒有心情,告訴她說有事情就到我辦公室裏說,她見我對她不甚熱情,便向我蒙頭蒙頭地說了些關於你的話……”

黃春雁停住了腳步:“說了一些我的話?”“是,”彭大誠也停住了腳步,但他沒有注視黃春雁,眼睛在瞧著天空飄過的一片白雲,說:“搞得我一時莫名其妙了。”

黃春雁忙問:“說我什麼?”“她說--”彭大誠說:“你上大學是頂替了陳文魁的指標,你上大學後踹了陳文魁,陳文魁得了精神病……”他說著轉臉瞧了瞧黃春雁,黃春雁又問:“她還說什麼了嗎?”

彭大誠似乎越說越不理智了:“她還說,你辦頂替指標是一個叫杜金生的革委會主任辦的,杜金生他對你……”黃春雁眼睛有些直了:“杜金生對我怎麼……”她話沒說完,隻覺得眼前一片發白,腦子裏轟地一聲,“撲通”一聲跌倒在地上了。

“黃春雁、黃春雁、黃……”彭大誠急忙扶住黃春雁,不管他怎麼喊,黃春雁躺在地上一動也不動。彭大誠急忙去摸黃春雁的脈腕,很清楚地感覺到了脈在跳蕩,隻是略感不勻。瞧著黃春雁蠟黃的臉,他有點兒害怕了。汗水止不住地順著額角淌了下來,他猶豫一下,背起黃春雁就朝山下走去。

陳榮焦和老伴兒走出精神病院的大門,然後跨過馬路,在左側的站點雨棚下等了不一會兒,一輛大客車就開過來了。他們急忙互相攙扶著上了車,剛一坐下,旁邊位子上的叢娟娟站到陳榮焦麵前說:“如果沒認錯的話,我應該叫您陳伯伯,我是陳文魁的同學--”接著,她甜蜜地又笑著對陳李氏,“這是陳伯母吧?”“噢--姑娘--,你快坐。”陳榮焦忙說:“對,對,你這是上哪兒去?”

“陳伯伯,”叢娟娟坐下,麵對著陳榮焦說:“當年,我和文魁他們坐一列火車下鄉的,知青還沒大批返城前就回來了,在前麵的省農科院工作,”她說著轉身指指一撮樓房,“那不麼,就在那裏,今天是星期天,院裏有個集體活動,完事了,我往家走。”大概因為是星期天,又下著小雨,坐郊區這班車的人很少,滿車廂隻有幾位乘客,沒人在意他們這些普通人的家常嗑。

“姑娘,”陳李氏笑著瞧了瞧叢娟娟,說:“你看你這有多好。”叢娟娟接著陳李氏的話說:“伯母,你們家的事我都知道,對文魁的事情,我很同情,隻是幫不上什麼忙,這四年來,每次坐車路過這兒心裏都免不了要想起他來,我也去過幾次,但回回他都不認識我,還要打我……這種病和別的病不一樣,我又有好久沒去了……”

“行啊,你們是同學,”陳榮焦說:“你有這份心思就行了,等文魁好了,我告訴他。”叢娟娟忙問:“文魁的病情怎麼樣?”

“好多了,”陳李氏接話回答一句,又問:“姑娘,我想和你打聽一件事兒,你可實話和伯母說。”“那沒問題,伯母,”叢娟娟笑笑說:“您就盡管問,隻要我知道的,肯定掏心窩子。你們正在難處呀,再說,我就是說個實話唄,不搭銀子又不陪金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