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姐,”黃春雁坐在了楊金環的床邊,不忍心地瞧了瞧楊金環被火燒焦了的頭發,說:“真沒想到兩件一樣的衣服竟惹出了這麼大的禍來,人燒傷了不說,還把好端端的房子燒沒了,”黃春雁說著眼淚直在眼眶中打轉,“文魁也真是的,好像你上輩子欠他似的……”她哭泣起來。“小雁子,”楊金環抓住黃春雁的一隻手,握了握,苦笑著說:“你不能怪文魁,他怎麼說也是個病人,要怪就怪老徐,就他那性子,這個家不被火燒了,也早晚得被他折騰散了……真拿他沒辦法。”
“大姐,”黃春雁哽咽著:“剛才我給他幹洗頭,瞧著他那瘦樣,才四十好幾就老成了小老頭了,頭發也掉光了,一時半會還站不起來,想想也夠叫人心酸的了……”“不說這些了。”楊金環實在不願再說這些了,她的心裏又何嚐不是這麼想的呀,為了徐亮,這些年她操的心還少嗎?但她還是忍不住地又說:“當年他像中了邪似的跟著杜金生跑,人家讓他幹啥他幹啥,做了多少缺德的事情……這都是報應啊!”
“大姐,你也太苦了……”黃春雁說著又掉起眼淚來。“苦不苦的我不怕,就怕心裏憋屈啊!”楊金環讓黃春雁扶她坐起來,然後她說:“雁子,隊裏的事情實在是太多,我不能在這裏躺著了,明天就出院。”
“行是行,”黃春雁問過張醫生,知道楊金環的傷情不太嚴重,就說:“可你得按時換藥,還要繼續服用防止感染和消炎的口服藥才成。”“聽你的,”楊金環的心情好了些,問:“你送大誠走時,他沒說啥?”她停了停,見黃春雁臉上有了笑容,就又說:“他最近心情不好,一天總是忙他的科研項目,有時間多和他溝通溝通。”
“他--”黃春雁欲說又止,但還是把彭大誠臨上車時同她的談話說了一遍,然後又說:“科研所落成剪彩和去江北實地考察是他放不下的兩件事,等把這兩件做完了,他說他就離開這裏了。”黃春雁說著瞧了楊金環一眼,隨即低下了頭。楊金環沒有再問什麼,也低頭沉思起來。
“楊書記,”小吳推門進來,說:“你們過去看看吧,我怎麼勸,徐指導員也是不吃飯。還直流眼淚,我說要不要找你,先是說不,後來又問就不吱聲了。”“走!”楊金環、黃春雁跟著小吳進了徐亮的病房,徐亮瞧瞧見是楊金環領人進來,又仰過臉去,像是受了委屈似的,眼角上溢出了兩滴眼淚。
“怎麼了,老徐--”楊金環見徐亮不吱聲,隻是流淚,就拿起毛巾給他擦擦,瞧瞧床頭桌上的雞蛋糕,就柔和地說:“老徐,雞蛋糕涼了,起來吃點吧。”楊金環說著把徐亮扶著坐起來,拿過雞蛋糕舀一勺喂去。
徐亮緩緩張開嘴:“金環,我,我對不起你,對不起你呀--”他說著就失聲痛哭起來,黃春雁見罷,忙拉了拉小吳的衣角,兩人就走了出去。徐亮一下子依在了楊金環的懷裏,哭著說:“這一輩子是不行了,來世我再補償吧。”
楊金環歎口氣,推開徐亮,恨鐵不成鋼地責怪說:“哎,說什麼呢……”“金環,”徐亮硬是向楊金環的懷裏靠:“你不能走,不能走啊。”他又像孩子似的哭泣起來。
“瞧你,”楊金環嘿嘿地一笑:“怎麼像小孩子似的,好了,我不走。”她把徐亮向懷裏攬了攬。徐亮一聽,滿含淚水的小眼睛頓時有了光亮:“真的?”
“我什麼時候騙過你,真的。”楊金環瞧了徐亮一眼,她的眼神竟是含情脈脈。“金環,”徐亮痛心疾首地說:“我對不起大誠、黃春雁,還有汪青山、武解放他們,他們能不能原諒我?”
“你有這個心就行了。”楊金環抱著徐亮,又舀了一勺雞蛋糕,遞到徐亮的嘴邊,他笑著張口把雞蛋糕咽下了。“金環,你說這些年,我是怎麼了!”徐亮擦擦眼淚,抿了兩下嘴兒。
楊金環見徐亮吃得差不多了,就把他放在床上,然後說:“是啊,你是到了該好好想想的時候了。”“那--”徐亮還是擔心地問:“我就怕黃春雁他們不原諒我呀--”
守候在門外的黃春雁聽到這裏,推門進來,笑嘻嘻地說:“那就看你的了。”徐亮不好意地歎了口氣,想要說幾句歉意的話,就見汪青山、陳榮焦和陳李氏,還有幾個老職工,男男女女的進來一幫人,圍在床前問這問那的,感動得他不知說什麼好了,隻是一個勁兒地傻笑。
汪青山放下拎著的筐子走上前,樂嗬嗬地問:“老徐呀,好點了吧?”“老汪,”徐亮格外高興地回答:“好多了,你不恨我吧?”
“看到你這樣,”汪青山用手拍了拍胸口:“我高興都高興不過來呢,快好起來吧。”“徐指導員,”陳榮焦也趁著人們安慰楊金環的工夫,湊進徐亮,輕輕撫摸著徐亮燒傷的手,“對不住你們家啊,千萬別怪我那有病的兒子,要怪就怪我們老兩口吧!”他說著“撲騰”就跪在了徐亮的床前,流著淚說:“我給你賠罪了……”
“大叔,快別這樣!”楊金環上前忙要扶起陳榮焦。“楊書記,對不住你啊,”陳榮焦執意不從,“你們房子燒沒了,你們得答應我,等你們出院了,就搬我們家去住,讓我們來照顧老徐……”
“我們答應,答應你,”楊金環被老人家感動得直流眼淚,“大叔,快起來……”徐亮也激動地伸出那隻沒受傷的手,用力握住陳榮焦的手:“大叔,你們這些人怎麼都這麼好呢。”一句話沒說完,眼淚就又流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