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被早晨透進房裏的陽光給弄醒的,輕輕地挪了挪身體,不想吵醒高昂,他還睡著,頭一次,睡容看起來很安心。細細地端詳他的臉,越來越好看了呢,我的男人,突然,有點被自己嚇到,這樣的叫法那麼自然地從心裏冒出來,真是歡喜。這麼想著,便撫上了他的嘴唇,柔軟的觸感,昨夜,它溫柔地撫過我身體的每一個地方,讓我相信,他是那麼地珍惜我。

“早,沁。”高昂睜開眼睛,很快地抓住我還放在他唇上的手,輕輕地吻了一下,微笑著看著我。

“早,”我湊上去,對著他的唇,啄了一下,又退開,看到高昂一臉驚訝的神色,不由得笑了,這個聖誕真是個好日子。

麻利地起床、梳洗,然後發現天氣明朗得不得了,和我印象中霧氣陰沉的倫敦完全不一樣,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老天知道我的快樂,所以就一並送我這麼一個豔陽天。

我打電話跟旅遊團的導遊說明了情況,退出了之後的行程,隻約好按時間跟團一起回國,然後,我就攢下了十天和高昂共度的時光。

掛了電話,抬頭就看到高昂端著早飯站在餐桌旁看著我笑,沒好氣地橫他一眼,“還笑,我交的團費這就全報銷了。”

“來吃飯,”高昂不以為意地聳聳肩,“一會兒,我帶你逛去,我在這兒呆了六年,總強過那些個半懂不懂的人吧。”

“拽不死你!”我嘀嘀咕咕地朝他走過去,卻換來他一個懲罰性的吻,他鬆開我之後,我忿忿地瞪著他,“高昂,男人用美人計很丟臉的,知道不?”

他沒應我,一個人笑得快風癱的樣子。

應我的要求,高昂帶我去了氣勢相當恢宏的Tower Bridge。我們挽著手臂站在橋上看著流淌的泰晤士河,來來往往的船隻開過,看起來熱鬧卻井然有序,沿河兩岸是各色的建築,遠遠地看過去,讓人生出許多向往來,卻因為久遠的感覺而讓人不免有些感覺寂寞。

“高昂,那個時候來倫敦,真是為了蘇塵?”我終於還是開口問了這個。

“一半一半吧,我跟高揚從小一起長大,那個時候因為蘇塵,高揚跟我翻了臉,他覺得他把蘇塵托付給我,我卻把她給弄丟了,那一陣子感覺真差,莫名其妙地就沒了兩個從小一起長大的朋友。再加上英國一直都想來,我又是學建築的,也想親眼看看歐洲的這些個古建築。所以,就來了。”高昂淡淡地說著,我就靜靜地聽,那個時候的高昂,感覺遭受挫折了也會逃開的高昂,原來,他也曾不勇敢。

“蘇塵出事那次,高揚是不是恨不得弄死你?”突然想起這個,我半是玩笑地問他。

“嗬,聽說蘇塵出事的第二天,他就從德國跑來這裏,那是我跟高揚成年後打過唯一的一次架,”高昂扯著嘴角,似乎當年的情景就在眼前一樣,“那小子下手真狠,不過,要不是那一架,他可能還得縮在我後麵一輩子。”

“怪不得,他們這次整我可一點兒情麵也沒留。”我有點嗔怪地說著,然後就看到高昂有點安靜的表情,於是伸手摟了摟他的腰,“蘇塵沒怪你,你知道的。”

他朝我笑笑,點了點頭,“嗯,我知道,那個時候,我們其實都想不明白,感情是怎麼一回事。”

橋上的風有點兒大,高昂替我緊了緊圍巾,手碰到珍珠耳環的時候,停了下來,看了我好一會兒,突然就摟住了我。

“高昂,你是不是還有故事沒有告訴我?”我靠在他的肩上輕輕地問他。

“沁,我帶你去個地方吧!”高昂鬆開我,微微笑地看著我,那一瞬間,我突然就覺得,我跟高昂之間,那最後一片瓦都要被撿起來拋掉了。

高昂帶我去的地方是一座墓園,好像沒有什麼人會在新年的第一天來墓地祭拜的,所以整座園子就安安靜靜地躺在那裏。他帶著我橫穿過園子,在角落的一座墓前站停下來,高昂在台階上坐下來,細細地拭去墓碑上的灰塵,看著那墓碑,好一會兒都沒有說話。

我看向墓碑,碑上的照片是一張亞裔人的麵孔,我看看照片,又看看高昂,開口問道,“這是……?”

“我外公。”他停下來,看著我。

我有點意外他的回答,站在他麵前,不太知道是不是應該繼續問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