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抿了抿唇,望著瘋瘋癲癲的鄭蓮瑤,終究是一句重話都沒說出來,她扯了扯顧樂的袖子,道:“本宮沒事,公公好生看管鄭官女子吧,畢竟還是妃子,終究是……”她歎了口氣,那位公公雖然奇怪逸芳儀為何對害她之人還如此客氣,終究是答應著了。
走出九常小巷,到了禦花園南亭,卻忽然下起雨來,裁雲和顧樂忙躲進最近的一個小亭子裏,兩人出門之時並沒有帶雨傘,竟被困在了這裏。
顧樂拿起手絹將方才被鄭官女子抓傷的手掌包住,憂心忡忡地道:“都怪奴婢今日出宮急,也忘了帶雨傘過來。”裁雲微笑,瞧著如幕簾一般的雨景出神,聞言安慰道:“沒事,一會風色見我們沒有回去,自然會遣人凱送傘的,不過一時半刻的事,但我卻是好久沒有欣賞過雨景了。”
顧樂有些無奈地笑了,自家小姐的脾性與眾人都不同,人家喜她卻悲,旁人愁她卻悠閑,格外出塵,她拿著手絹給裁雲擦了擦臉,隻見她微微靠在石桌上,輕聲道:“深秋幕簾千家雨,落日樓台一笛風。”
“唉?”顧樂滿臉疑惑。
裁雲一笑,“正是長歌當哭呢。”正此時,從不遠處的永壽宮跑出來一個撐著傘的小宮女,在雨幕中看得不甚清晰,正往裁雲所在的小亭子裏來,跑近了些,裁雲才看清楚原來是永壽宮周常在的宮女秋心。
她與周常在原本就不甚熟稔,除了剛入宮之時她同黃常在來拜訪過裁雲,被她委婉地拒絕之後兩人便隻是點頭之交,周常在算不上得寵,皇上也是偶爾召幸她一兩次,所以也沒什麼存在感。
隻見秋心將傘放下,對裁雲行禮道:“芳儀娘娘,我們小主說大雨傾盆,娘娘一時半會未必可以脫身,所以讓奴婢來請娘娘進永壽宮略微坐上一會兒,待大雨稍歇再回宮才好。”
裁雲想了想,笑著答應了,秋心遞給了顧樂一把傘,三人進了永壽宮側殿,隻見周常在麵如滿月,身姿窈窕,一身軟黃輕綢鍛襖,下邊是鵝黃襦裙,梳著秋香髻,簪兩三隻金簪,極顯得小家碧玉,也不失身份,但在後宮佳麗中並不怎麼顯眼。
她笑吟吟地對裁雲請安道:“嬪妾參見逸芳儀。”裁雲衣角稍微被淋濕了一些,她虛扶了周常在一把,道:“妹妹無需多禮,若不是妹妹搭救我,倒要在亭子裏困住了。”
周常在迎裁雲進內室,紅泥小火爐,黑木桌小軒窗,屋角還支著一木琴,儼然有一副大家閨秀的氣派,不顯得寒酸,也不富麗堂皇,正是宮中最缺少的中庸一道,她讓桂心上了茶,道:“姐姐喝口熱茶暖暖身子才好。”
“妹妹還會彈琴?”裁雲喝了口茶,覺得身子暖了不少,才開口問道。周常在坐在裁雲對麵,聞言赫然一笑,“嬪妾略懂一二,隻不過資質平庸,到底是沒姐姐彈得好。”
其實裁雲並不精通彈琴,隻不過因為先生教的一句“白雪亂纖手,綠水清虛心”的情態所引,才下了狠心去學,不過終究是隻得其形不得其神,比她的舞藝差了許多。
聽了周常在這話,不覺有些臉紅,笑了兩聲便轉移了話題,道:“如今還真是冷得快,明明前些天還是秋高氣爽的,今日便陰雨連綿,也不知道要鬧到多早晚。”
周常在似乎想起了什麼不開心的事,臉色稍微有些陰沉,裁雲問道:“妹妹怎麼了,看著像是有什麼心事一般……”周常在搖了搖頭,淡然一笑,“並不是,嬪妾忽而想起了家裏一位遠方表親,家中便是做水產生意的,如今大雨連綿,恐怕不好過呢。”
裁雲恍然,安慰道:“妹妹別擔心,他們自有他們的主意。”周常在也釋然,一笑了之,“嬪妾這還算是遠房,那被打入冷宮的鄭官女子,家裏便是海域那邊的官。”她的表情變得有些神秘,壓低了聲音,“小門小戶地幫扶不上鄭官女子,還要鄭官女子求著明修容。”
裁雲挑了挑眉,“明修容家中不是隻有一個哥哥在朝為官,從未聽過與海疆有什麼牽扯。”周常在答道:“姐姐不知,這明修容的父親最開始便是福廣巡撫上來的,如今告老還鄉,自然是榮歸故裏,海疆沒有一個官敢與他說二話。”
裁雲這才明白為何鄭官女子寧願自己被冤枉也不供出明修容,一是因為寧帝的偏袒,二便是因為家中老小,她歎了口氣,有些同情那個如今已經失了神智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