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青色的夜空漸漸淡了顏色,五更時分,東方已經開始泛出魚肚白了。僅有的一縷陽光從山的那頭射過來,在黑夜中照亮前行的道路。
竹瀝哥哥早就候在北門這低矮城牆的附近,見我過來,異常欣喜,溫和如水的眸子儼然泛出淚光。激動的將我攬在懷中,許久都沒有放開。
“好了,上車再說。”舅父從馬車上跳了下來,單手拍了拍竹瀝哥哥的肩膀,“天快亮了,要是讓他們發現敏敏不見了,我們的計劃可就泡湯了。”
“計劃?什麼計劃?”
還沒有得到回答,我就被兩人推攘著上了馬車,長鞭揚起,啪的一聲搭在馬兒的屁股上,伴著一聲嘶鳴,馬車飛奔了出去。
因著是下山的路,雖然不算太過陡峭,可山石眾多,我這一肚子的腸子險些沒給他顛出來了。
剛下馬車,就衝著山腳處的溪流吐了一肚子酸水。回頭瞧那兩人,卻也好不到哪裏去。舅父年邁,雖然老當益壯,武功不凡,但畢竟也很多年沒受過這種苦了,即便忍耐,臉色還是有些泛白。至於竹瀝哥哥嘛,那跟我就是一個半斤一個八兩,捂著肚子愣是沒把腰身直起來。
馬車跑了一天一夜,似乎相當順利,根本沒什麼追兵,我們這才安心的投棧。
舅父敲門的時候,我正收拾著包袱。幾天不曾洗澡,身上都快臭了,但非常時期行非常之事,我還是懂得。所以安頓在客棧之後,我才迫不及待的洗了個澡,收拾起行囊來了。
“你不下去吃飯,我隻好端上來了。”舅父端著兩碟子小菜外加一碗白米飯淺笑著走了進來。
我的房間實在有些髒亂,換下來的髒衣服隨處亂扔,還有剛剛拆開的包袱散在床上。隻是一眼,他頗為尷尬的轉過頭,似乎想給我留點麵子。“我來也是有事跟你說,竹瀝已經飛鴿回穀底了,我們歇息一晚上就走。”
“先回穀底藥廬嗎?”說不上來是欣喜還是失落,腦海中忽的閃現出司馬君然的臉,他現在在幹什麼呢?
舅父未曾轉身,隻是小心的將飯菜擺上桌子,動手將桌子收拾了一下,剛轉向床上的包袱時微微一愣,“這是什麼?”
骨灰壇子啊,再明顯不過了。可是他仍舊不敢相信的看向我,好似隻有我開口他才相信。
我盯了骨灰壇子許久,“這是阿爹。”
“琦涵?”舅父詫異的盯了壇子許久,“我早前聽說他出事了,卻不想是真的。不過你帶他出別宮的意思是?”
“我想讓他同阿娘葬在一起,他一定會很開心的。”將壇子抱在懷裏,沒有一絲溫度,冰涼刺骨。我自認不是一個愛哭的人,此刻卻禁不住讓淚水肆意模糊眼睛,趴在舅父的肩頭,淚水沾濕了他的衣襟。
阿爹死的時候,我沒哭,也根本哭不出來,隻知道一味的同禦林軍廝殺,誓死也要護住阿爹的屍骨。現在卻再也忍不住了,“舅父,你當初說的都是真的嗎?阿娘喜歡的人不是阿爹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