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銀絲(1 / 2)

淅淅瀝瀝的秋雨打在飛簷上,濺出朵朵晶瑩的水花。掙紮在枝頭的枯黃樹葉也終於耐不住這一場場寒霜秋雨的洗禮,紛紛頹然落地,一時之間倒是忙壞了負責灑掃的宮人們。

鬆香姑姑親自端過來的參湯,我的手指碰了碰白玉碗,終究沒有動手。月娥如今已經可以下床走動了,掀開被子披上一件長袍就走過來靠窗的錦榻上坐著,嘴角含笑的將碗往我身側推了推,“你就別為難鬆香了,不喝的話,禦書房的那位估計連處理國事都沒有心思了。現在是什麼時候,你我心知肚明,稍有不慎,丟掉就不隻是江山了。”攏了攏衣袖,她揮手示意鬆香姑姑去殿外守著,這才開口到:“昨個下午嫂子進宮了一趟,說是三王叛亂已經平複了,不日就將班師回朝,皇上接下來該麵臨的恐怕就是如何向天下人解釋那些個身世謠言,這事一日不解決,以此為借口的叛亂便會層出不窮,要怪就得怪先皇兄弟太多而子嗣就隻有這麼一個。”

“月娥,我有點擔心。”從昨天起靈琯姑姑便被司馬君然要走了,雖說名義上是為了伺候他,可從昀壽宮出來之後,我的心境似乎變了很多,關於當年的劉貴妃,我知道的不多,司馬君然所熟知的人在那一日似乎有所顛覆,而這一切最可能被一個人熟知,那邊是劉貴妃的貼身宮女靈琯。

“擔心什麼?”月娥轉眼望向窗外,雨絲已經稀疏很多了,隔著宮牆,隻見一隊禦林軍正在換防,領頭的人不知道因為什麼事情正向側麵走去,拐了個彎,方向直指禦書房。“皇上比你可精明多了,要不你這小笨蛋也不會被他算計到手了。從小一起長大,除了皇上,我自認是最了解你的人,別看你一副沒心沒肺的樣子,其實骨子裏最重的便是情義。你一直想去看太皇太後,無非是惦念著她和你之間那一層薄如蟬翼的血緣關係:擔心皇上提審靈琯姑姑,不也就記掛著當初她肯瞞著太皇太後幫你李代桃僵嘛:愧對劉江,不過是因為你好心做了壞事,一意孤行的將易貴妃的死歸咎在自己身上罷了……如果不是如此,你何至於活得這麼累。

他就是想讓你活的輕鬆一些,有些事情才不想告訴你。當初才會一意孤行將你趕出京城,可是……罷了,事已至此,你已經無法置身事外了。但是……我還是希望你多注意一下自己。昨天他抱著你趕到昭陽宮的時候,身後的太醫們跑得跟狗喘似的,可想而知他當時是多麼緊張,就算你不顧及自己,也要替他想想啊。”

“我……”太自私嗎?

點了點頭,我甚至說不出半句反駁她的話來,隻好淺笑著在她的注目下喝光了參湯。“對了月娥,將軍府和鎮國公府素來交好,你幫我去查探一下,看看昀嵐郡主是否還在京城?”

“她?”月娥不解的看來我片刻,“她不是早就和鎮國公府脫離關係了嗎?當初聽說她一意孤行,不肯同薑……不肯同夫婿和離,最後牽連獲罪,同夫家一並離開了京城。怎麼她回來了?”

“嗯,回來了,還帶了個孩子。不過我第一次見到那個孩子的時候,他和司馬霖在一起,所以我有點擔心……”有些話隻能說道這裏,司馬霖的那點兒小心思我還不希望更多的人知道,畢竟相識一場,如果他還願意懸崖勒馬的話,我斷然不會絕了他的生路。

月娥點了點頭,表示小事一樁。畢竟師母與鎮國公府如今的當家主母交好,這點兒小事還真是舉手之勞了。

立冬時分,宮裏的炭爐子已經紛紛燒了起來,禦書房內的銀炭燒的尤其熾烈。脫去鬥篷,剛一進門便覺得裏麵熱浪滾滾,幾個貼身伺候的小太監都已經出汗了,愣是不敢吱聲。

我拉開領口的一圈兔毛圍脖,將鬥篷丟給了一旁伺候的小尹子,這才湊過去行了個禮,“給皇上請安。”

“無需多禮,身子好些了嗎?”他起身前來拉我,目光瞥過旁邊站著的小太監們,難得露出一抹釋然的笑意,“你們都下去吧。”

“是,奴才告退。”小尹子咧著嘴衝我笑了笑,這才閃身離開,門還沒有關上,他的腦袋又湊了近來。司馬君然臉色一冷,“還有什麼事?”

“啟稟皇上,秦總管有要事求見。”

鬆開了我的手,順勢將我扶到榻上坐著,靠近炭盆,熱浪又是一陣。這些日子我被他照看的猶如風一吹就會倒地碎裂的玉人似的,動輒緊張得要命,有時候連我都覺得哭笑不得了。

“傳他進來。”

“大概是為了那件案子,我要不要回避一下。”貴妃娘娘滑胎的案子已經查了一個多月了,該查清楚的都應該查清了。

猶記得我修養的這一個多月裏,後宮不曾一日安寧過,家中與涉案者有些許牽連的妃子們,每日裏都會想著法子向昭陽宮打探消息,外人看來,這件事說到底就是皇帝太寵徐貴妃了,借著滑胎一事,一則為了懲處罪犯,二則為了替她在宮裏樹立威儀。這不,先前皇帝有意休離月娥之時,曾經落井下石的妃嬪們如今一個個都如坐針氈。每日裏看著左鄰右舍曾經以姐妹相稱的人被帶走,再也不曾回來過,不免夜夜難以安枕了。

小秦子果真是為了此事而來,一瘸一拐的走了進來,從身邊之人的手上接過一份冊子遞交給了皇上,“奴才參見皇上,這是後宮裏各宮的奴才們所供呈的供詞,奴才已經整理造冊,請皇上閱覽,早作聖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