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連綿的大雨整整下了四天,第五天正午,天終於放晴,郾城城門大開,衛晟王親自將太子言濟迎進了城,衛晟王擺好了宴席請言濟進王宮,言濟不肯,兩方就在城門下簽訂了諸般盟約。自此以後,世上再無衛國,而周國版圖再添一塊,稱為衛州。
半個時辰後,一輛馬車逶迤而來,緩緩停在了人群中間,馬車簾子被侍女掀開,走出一位身量嬌小的女子來。她臉色蒼白,雙眸通紅幾欲落淚,在侍女的扶持下走下馬車,緩緩來到曾經的衛晟王現在的衛州牧麵前,她強笑一下,屈身行禮道:“依玲就要走了,在此與父親母親告別。女兒不孝,不能服侍在父母膝前,萬望二老珍重身體。女兒會時時祈禱二老平安喜樂的。”
衛州牧強忍著淚,伸手輕撫依玲的頭發,低聲說道:“依玲,我的女兒……父親該代郾城百姓謝謝你。”
依玲搖頭,伸手擦去臉上的淚,哽聲道:“父親不必與女兒說這些,女兒身為衛國公主,食百姓食邑,長到十幾歲未曾為百姓做過半點貢獻,如今以微薄之力可以救助全城百姓,是女兒的榮幸。”
衛州牧旁邊一位貌美的婦人一直落淚無法說話,此時方才勉強忍住淚,哽聲喚道:“依玲……”
依玲強忍著淚,撲到婦人的懷中哽聲喚道:“母親。”
婦人淚如雨下,不住的輕拍依玲的後背,哽咽著道:“依玲乖,不哭了。我的依玲長大了,該嫁人了,依玲,你告訴母親,太子言濟是否是你喜歡的男子,他是不是你的良人……依玲,你能否告訴母親,母親到底能不能放心?”
依玲一直抱了好一會方才放開婦人,紅腫著眼睛四處張望,衛州牧知道她在看什麼,他輕咳一聲,低聲道:“溪源三日前便留書一封,走了。”
依玲一頓,眸中劃過一抹失落。她強笑著,對婦人道:“母親放心,依玲……依玲,喜歡他。”
“好,好。”婦人這才稍稍放下心來。
這時遠處傳來周言濟的聲音,不耐道:“依玲,現在是否可以啟程了?”
依玲身子一震,退後幾步跪在地上,不顧街道上的水窪將她的裙衫弄髒,重重的磕了三個頭。她鄭重了臉色,哽聲道:“女兒拜別雙親,二老千萬珍重!”
衛州牧上前幾步將依玲扶起來,在依玲耳邊低低的,自責道:“依玲,父親不負百姓,不負王族,但是父親生生毀了你的一輩子……父親對不住你啊……”
依玲抱了抱衛州牧,低聲道:“父親千萬不要自責,答應太子言濟條件的人是我,父親,這是依玲的命,誰都怪不得。”
說罷,她絕然轉身,一步步走向太子言濟。彼時那名男子正負手而立,唇畔含著淡淡的笑意,一雙眸子在陽光下眯了起來,看不清其中神色。
“叮鈴鈴,叮鈴鈴……”
清脆的鈴聲漸行漸近,言濟雙眉一皺,四處看了看,並未見到那名令他討厭的男子,他眸中現出一絲疑惑之色。
直到依玲來到他麵前時鈴聲停下,停頓片刻,屈身行禮時那鈴聲重又響起,他頓時了然,心中一股無名火起,他猛然一出手抓住了依玲纖細的左手腕,衣袖滑落,露出手腕上一根紅繩穿著的銀鈴。
言濟不覺得自己用了多大的力氣,可是依玲卻覺得手腕劇痛,她下意識的掙紮起來,怒聲問道:“你幹什麼?”
言濟沉著臉,伸手便要將依玲手腕上的銀鈴解下來,依玲頓時一急,她劇烈的掙紮起來,大聲嗬斥道:“你做什麼?你放開我!放開我!”
無論她怎麼掙紮,就是掙不開言濟的鉗製,眼看著他很快就要將腕上的銀鈴扯下來了,依玲一急,撲上去便咬住了言濟的手。她心中恨極,猛然用力,言濟痛呼一聲,不得已放開了依玲的手腕。
依玲雙眼通紅,大口的喘著氣,她將左手腕抱在懷裏,近乎瘋狂的說道:“你不能動我的銀鈴!你不能動它,否則我跟你拚命!”
言濟大怒,這時遠處的衛州牧等人看著不對,正要走過來,言濟身邊的心腹一看不好,連忙附在他的耳邊勸道:“太子,我們先走吧。先走了再說。”
言濟眼角餘光也看到了衛州牧他們正在走來,他低頭看了看手上深深的齒印,拂袖轉身,冷聲道:“帶上她,我們走!”
有侍衛拉住了依玲的胳膊,拉住依玲便走。依玲被他拉的一個趔趄,身不由己的向前走去,她頻頻轉頭,看著父母的身影漸漸遠去,她又轉頭向周邊望去,妄圖尋到一位白衣銀發的男子,但是她遍尋不見。
她黯然收回目光,跌跌撞撞的隨著言濟的大隊人馬往城外走去,漸漸的,她臉上所有的表情都消失殆盡,木木然如同泥胎木偶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