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聲悠悠,悠揚動聽。詩韻彈起這首曲子,曲調與詰樊彈奏的是一樣的,但是其中琴韻她卻遠遠奏不出來。詰樊彈奏這首曲子時,琴聲婉轉,初時聽來隻覺得琴聲哀愁而憂傷,琴音到末尾,細細去聽,可以聽出琴聲中深切入骨的相思之情,可以聽出彈琴者定然有一位相思不得的女子,滿腹柔情,輾轉難寐,卻永不得見。
琴音婉轉傳入紅衣女子耳中,女子眼前的赤紅色漸漸散盡,變為一片黑暗。黑暗中隱約亮起一道光,光芒下是一位盤膝而坐的男子,一身與竹子同色的衣衫隨風飄揚,短短的淺棕色頭發貼在耳邊,一雙眼眸微彎,薄唇揚起溫柔的弧度。他的膝上放著一把雪白色的琴,他纖長白淨的指尖在琴弦間跳躍舞動,發出悠揚動聽的琴聲。
忽然,光芒大盛,男子身邊憑空出現了一棵棵梅花樹,連成一片成為梅林,紅梅綻放,紅色花瓣隨風紛飛,落在男子的發間衣上。
這一眼,這樣的畫麵是深深鐫刻在腦海深處的,多年以來,從來不忘。
“詰樊……”紅衣女子忽然深深的閉上了眼睛,眼角有清澈的淚悄然滑落。
良久,琴聲幽幽停歇,紅衣女子緊閉的眼眸一點一點睜開,曾經漂亮的深黑色眸子此時呈現出淡淡的灰色,其內神情極度哀傷近乎絕望。
她的眸中倒映出黑衣男子的臉,他原本時時被寒冷所籠罩的臉龐此時異常柔和,一雙狹長的雙眼中眸子暗含憐惜。
“胤霖……”女子聲音哽咽,有洶湧的淚自眼中流出,如同斷了線的珍珠一般。她伸出手去死死的抓著男子的胳膊,哽聲說道:“他負了我……他負了我!”
她眼圈通紅,突然開始搖晃男子的胳膊,嘶聲哀絕道:“他怎能負我,他怎能負我?!”
這時她像是想起了什麼,猛然將男子推開,自己步步後退,步伐踉蹌幾乎跌倒,怒然道:“他回到莫雪羅娶了精靈王,你應是早就知道的吧?你早就知道吧,胤霖!可你不告訴我,你將我蒙在鼓裏,三百多年來,我墨梟。喋露心心念念的,不過是一個毫無心肝的薄情男子!”
“喋露……”胤霖眼圈有些發紅,隨著喋露的後退步步上前,想要扶住她使她不致跌倒,他無力道:“喋露,你別傷心,沒事的,沒事的……我們回家,好不好,喋露?”
“哈哈哈……”喋露仰天慘笑,嘶聲道:“這三百多年來,我步步為營,如履薄冰,費盡心血爭這一個妖王之位,將整個妖族握在手中,所為的,不過是傾妖族全族之力,將他救出來啊……可他還需要我去救麼,他早已在莫雪羅娶妻!生女!”
彼時詩韻正將雪洛收起來,聽著喋露的話,她的動作越來越慢,低著頭喃喃自語道:“娶了精靈王……負心男子……詰樊……”
嘀咕了好一會,她忽然明白過來她說的到底是什麼意思,腦中不由自主的想起她還小的時候,在竹林裏,每個月圓之夜,詰樊總會喝酒喝到酩酊大醉,每到那時,他的目光總會迷離而又哀傷,偶爾的,他會含糊不清的念一個名字,聲音眷戀,帶著深切入骨的相思之意。
於是她也終於明白過來,別的精靈的父母都與他們的孩子住在一起,為什麼自己的父母從未住在一起過。
詩韻心中升起一股怒意,卻原來,都是她害的,是她將父親害的一輩子隻能困頓在竹林尺寸之地,是她害的父親如此痛苦,也是她害的自己自小到大就沒有見過母親幾麵,更別提感受何為母愛了。
詩韻豁然抬頭,上前幾步,將雪洛琴塞到溪源懷裏,怒氣衝衝的就要走向喋露的方向卻被溪源一把拉住,她掙了幾下沒有掙脫,便立在原地揚聲怒道:“你說誰是沒心肝的負心男子?我不許你侮辱我父親!”
喋露猛然轉頭看去,神色冰寒,怒然斥道:“胤霖,殺了她!”
胤霖轉頭看了看已然沉下臉色的溪源,心思一動,想起之前星燁差小妖傳回來的消息稱:“精靈公主身邊有一位種族不明的男子,神秘莫測,不可招惹,若有機會,宜招攬為友。”
沉吟片刻,胤霖看看喋露憤怒到通紅的臉龐,點頭道:“好。”
他放開喋露,轉身走向詩韻的方向,身上冰藍色光芒閃動,有一層薄冰憑空出現將並他整個身體包裹在內。
溪源沉著臉將詩韻拉到自己的身後,向前幾步擋在了胤霖前方。
胤霖腳步停頓片刻,重又走了過去。
溪源右手張開,有銀色光芒蜂擁著聚到他的手中,凝成了一把鋒利的長劍。
胤霖停在距離溪源三丈遠的地方,衣袖一揮之間,這一片空地的上空冰藍色光芒大亮,空氣越發冷了幾分,有點點冰晶成型並聚在一起,成為無數兩指寬半尺長的鋒利冰刃,如同落雨一般“颼颼”有聲的落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