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婆婆接著開始研磨梅花,發出“咯吱”“咯吱”的低響聲。她輕咳一聲,接著說道:“寨子裏的人都很喜歡他們,便開始忙碌著為他們操辦婚禮,一個月後,在紅梅盛放到最美麗的時節,他們在漫山遍野的梅花樹下舉行了盛大的婚禮。寨子裏的人世代口口相傳,一直到如今所有的後輩還記得那場婚禮,隻可惜年月久遠,我留下的也僅僅隻有這兩幅畫像了,不然這場婚禮定然也是有畫像的。”
“婚禮過後他們便在寨子裏住了下來,隻可惜好景不長,過了沒多久,就在一個十五的月圓夜,深夜的時候寨子忽然大亂,人們出門一看,原來是畫中的這位姑娘不知道什麼原因竟是瘋了,她殺了好多人,見人就殺,隻要是敢上前詢問的人都無一幸免。”
“後來還是那位公子及時出現,用琴聲喚醒了她。傳說公子彈琴時周身各處散發出了七彩色的光芒,還有七彩色花瓣自空中不停落下。於是人們都說那位公子定是天神,而他帶來的姑娘則是惡魔,天神愛上了惡魔,上天不容,所以才使得那個惡魔發瘋了的。”
“那夜過後,公子跪在地上給寨子裏的人請罪,人們都原諒了他們,那之後他們便告辭離開了,再也沒有出現過。”
老婆婆說完後許久房間依然陷在沉默之中,隻聞研磨梅花的聲音“咯吱”“咯吱”的響。
詩韻呆呆的看著畫上的男子,臉上神色複雜難測。
良久,溪源揚起一抹笑意,溫柔的自詩韻手中將畫軸取走,一邊將畫軸卷起來,一邊笑道:“詩韻快些幫婆婆研梅花吧,我吃過梅花寨的梅花糕,可是極好吃的呢。”
詩韻回過神來,小臉怏怏的,低聲應道:“好,婆婆,讓我來研吧。”
“不必了。”老婆婆抬眸看了詩韻一眼,笑道:“你們休息就是,今天晚飯啊,婆婆一定讓你們吃上梅花糕就是了。”
“那就麻煩婆婆了。”溪源笑著問道:“家中怎麼隻有婆婆一個人麼?”
老婆婆搖搖頭,慈和笑道:“我的兒子和孫兒都是龍門關的士兵,常年是不回來的,也隻有農忙時才能回家幫幫忙。兒媳今日晨起恰好去龍門關給他們送些衣物去了,怕不是要晚上才能回來的。”
溪源點頭道:“婆婆好福氣,兒子和孫兒都能在龍門關當兵。”
“哪裏,哪裏……”婆婆嗬嗬一笑,臉上的皺紋舒展開來,現出一絲由衷的歡喜來。
溪源沉默下來,轉頭去看詩韻,隻見她正呆呆的看著某處,眸子卻沒有焦點,臉色蒼白,神色複雜,也不知在想些什麼。
他低低一歎。
趙國境內西南方向,一片名為月霞的山脈裏的一條山澗之中。
一條寬約六尺的山泉此時正結著一層薄冰,靠著山壁的兩棟石屋屋頂和一旁的土地上此時都還覆蓋著白雪。
左邊的石屋木門虛掩,屋中升起了一堆火焰,火堆燃燒的很旺,使得整個屋子很是溫暖。喋露躺在唯一的一張木床上,雙眼沒有焦點的望著屋頂,而胤霖則盤膝坐在火焰旁邊,不時往火中加上一根幹柴,使火焰不致熄滅。
一個沙啞的聲音打破沉默,喋露幽幽道:“胤霖,詰樊與……與精靈王成婚是什麼時候的事,為何你不曾告訴我?”說著這些話的時候,她的眼角抽動了一下,臉上露出一絲壓抑不住的哀傷之色。
胤霖起身,走到一張小桌前,倒了一杯冒著熱氣的茶水,走過去遞給喋露,輕聲道:“先喝些熱茶吧,你的身子雖已不懼寒冷,可卻在這樣的天氣裏在冷水之中浸泡,總是不好的。”
“回答我。”喋露不接胤霖手中的茶水,甚至連眼睛都不曾眨一下,隻定定的看著屋頂。
胤霖有些無奈的將伸出的手收回,沉默片刻,他低低的說道:“是詰樊被抓回莫雪羅之後不久,我便得到了消息。”
喋露猛然轉頭看向胤霖,眸中有一絲怒意一閃而過:“為何不告訴我?!”
“告訴你?”胤霖苦笑,直視著喋露布滿了血絲的眼睛,他低聲道:“若我當時便告訴你,你會活到現在?你會爭一個妖王之位?”
喋露愣了片刻,吃吃的笑起來,她收回目光再次看向屋頂,沒有焦點的雙眸露出一絲自嘲之色:“這三百餘年的時光,我步步為營,費盡心機,奪這一個妖王之位,所為的,不過隻為傾妖族全族之力,將他從莫雪羅之中救出來啊……可……”那雙死寂的雙眸之中流出兩行清淚,順著眼角滑到耳朵下,滴落到了烏黑的頭發上,喋露沙啞的嗓音再次響起:“可他還需要我救麼?”
“他早已負了我!”
胤霖聽著這嘶啞的喊聲,他默然將手中的茶杯放到了桌子上,又走回火焰旁邊坐下,隨手扔進去一根幹柴,火焰驀然一熄,接著卻是大盛,映照著他蒼白的臉色,褐色的眸中倒映出兩團火焰。
又是一片死寂的沉默,良久良久,就在最後一縷夕陽都隱去,胤霖旁邊最後一根幹柴都用盡了,他便想起身走到牆角堆放的幹柴之中取些的時候,喋露沙啞的聲音幽幽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