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鳴琴聲依舊未歇,在琴聲發出的金光中詩韻緊閉雙眸仿佛陷入了深沉的沉睡,手在弦上跳躍舞蹈卻完全不像是她自己的動作。
那個夢境還在繼續,隻見一名白衣男子已經遠離了小路,消失在了蒙蒙的霧氣之中,小魚兒卻仍是在癡癡的望著他消失的方向。
女子悄悄來到魚兒麵前的岸邊,她隨著魚兒的目光看去,哪裏還有淩銳的身影?
“魚兒!”她揚聲喚道。
魚兒嚇了一跳,“撲通”一聲紮到了水裏,過了好一會方才浮了上來,聲音還有懼意未散:“是母神啊,嚇死魚兒了!”
女子溫柔一笑,在岸邊坐下來,卻並未像往常一般與魚兒談笑,反倒是沉默下來。
沉默的過了良久,魚兒疑惑的問道:“母神,你怎麼了?”
女子自恍惚中回過神來,定定的注視魚兒良久,忽然開口道:“魚兒,你可願意作為淩銳的應劫生靈輪回轉世?”
魚兒一直愣了許久方才驚喜道:“母神說真的麼?”
“是啊。”女子又露出溫柔的笑意,點頭道:“你願意麼?”
魚兒歡喜的道:“魚兒願意!願意!”
女子的表情緩緩一變,變為哀憫之色:“你若是答應便會遠離這裏的無憂無慮,你會不得不忍受六道輪回的苦楚,你也許會傷心、會受傷,甚至那名傷害你的生靈,很有可能便是淩銳……就算這樣,你也願意麼?”
魚兒聲音依舊歡喜:“魚兒願意!隻要魚兒能與淩銳公子說一句話,隻要能說一句話就夠了,哪怕魚兒即刻死了也無所謂!”
女子沉默下來,伸出纖纖玉指,憐惜的輕觸魚兒的頭。
魚兒過了良久方才在歡喜中回過神來,問道:“敢問母神,是何劫?”
女子輕聲答道:“情劫。”
魚兒又是一喜,激動的在水中不住轉著圈,喃喃自語道:“就是說淩銳公子可以愛上我麼?他會愛上我麼?我不止可以與他隻說一句話,我可以愛他麼……”
女子苦笑著搖搖頭,低語道:“你若是能讓他愛上你,你便贏了。他若是永不愛你,他便贏了。”
處於驚喜之中的魚兒完全沒有聽到女子的話,隻是在不久之後想到了什麼,浮上水麵討好的道:“可是母神,淩銳公子之心,堅硬如同鐵石一般,若要應劫,一世必然不夠!”
女子輕輕搖頭,起身,轉身道:“都隨你罷!”
女子的身影漸漸遠去,處於驚喜之中的魚兒揚聲感激道:“多謝母神!”
忽然,詩韻眼前的一切都慢慢消失,混沌成一片飄渺的霧氣,待到那霧氣漸漸散去的時候,眼前是一條安靜的峽穀,峽穀裏一條小河流水潺潺。
“叮鈴鈴……叮鈴鈴……”
一名小姑娘踏在河水中的石頭上,踝上銀鈴隨風發出叮鈴鈴的響聲,她手持削尖的木刺很快抓到一條魚,頓時有清脆的笑聲傳遍整條峽穀。
柴火燃燒發出輕微的“劈啪”聲,小姑娘聚精會神的看著火上的烤魚,直到有一雙腳出現在麵前。她愕然抬頭,見一名白衣男子立在麵前。他有一頭漂亮的銀色頭發,一雙銀色眸子近乎透明,其中神色淡漠涼薄,唇邊淺淺一勾,有輕淺笑意。
這一眼,像是深深的刻入了骨子裏,即便是輪回轉世前的每一碗孟婆湯,也不能忘。
——
琴聲終於漸漸停歇,包圍了詩韻的金光緩緩散盡,詩韻經過了長時間的彈奏,雙手指尖已然滲出了鮮血,滴在琴上轉眼消失。
詩韻緩緩睜開了眼睛,雙眸滿是茫然之色,就像是一名嬰孩剛剛來到這個世界,對於什麼都懵然不知。
在琴聲中她看到的一切都在她清醒的時候消失,詩韻就像是眼看著流沙自指尖滑落,她什麼也留不住。她忽然懼怕起來,她大口的喘著氣,猛然伸手毫無章法的向周圍抓去,口中急切的道:“不要,不要……”
可是那些記憶還是在一點點消失,詩韻有一種感覺,她知道那是對自己來說很重要的東西,可是她偏偏就是留不住,一點也留不住。
詩韻抱頭痛哭,哭的就像是一個孩子:“不要……不要……”
在這樣的茫然與鋪天蓋地的懼怕之中,有一個聲音在急切而擔憂的喚她,這個聲音漸漸清晰,有溫暖憑空出現將她整個包圍,就像是在黑暗之中的一縷光芒,就如同在孤寂與冰冷之中的一束陽光。詩韻恍惚間回過神來,她在夢中看到的一切終於還是消散殆盡,隻餘下最後的那一眼,那名白衣男子立在眼前俯視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