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無恙蘇醒是在三天以後。
當他的意識漸漸恢複,察覺出懷中有一個暖暖的小東西在動,慢慢睜開眼睛,多日不見的光線讓他有一時間的不適應,再次睜開眼睛時才大致看清了自己所處的環境。
這是一個簡陋的農舍房間,一盞油燈擺放在旁邊,油燈旁是一把粗製的陶瓷茶壺和一隻瓷碗,隻要伸手就能夠到,他試了一下水溫,還未涼透,看來人剛出去沒多久。他身上蓋著兩層薄薄的棉被,上麵有淡雅的清香,卻不是女子的胭脂水粉味,更像是自然的花香。
紙窗外日光透亮,不時地斷斷續續傳來一群孩童們天真歡快的笑聲,還伴隨著雞鴨鵝群的叫聲,嘹亮的犬吠也不甘示弱,無處不充滿盎然的生機和樸素的歡愉。
他給自己倒了一碗水喝,清甜的液體順著幹涸的喉嚨流淌下去,仿佛久旱的土地降下來一場霖雨,渾身通暢無比。
他微微眯起眼睛,靠在床頭,手裏捧著溫熱的茶水,靜聽外頭的說話聲:“蘇姐姐,你今天又打了這麼多獵物回來啊,比王叔還厲害呢。你教我打獵好不好?”
“姐姐,姐姐,二毛也要學!”
“我也要我也要!”
“停停停,你們還太小,應該好好讀書,學什麼打獵啊,小心被獵物打去。”說著扮鬼臉學野獸叫,嚇得孩童們一哄而散。
哪有這樣嚇唬孩子的?蕭無恙失聲輕笑,牽引來身上的傷口一陣扯痛,他微微蹙起眉頭,察覺被子裏有窸窸窣窣的動靜,一團圓乎乎的白球正從被窩裏鑽出一顆尖嘴長耳的狐狸腦袋來,一雙水靈靈的狐狸眼骨碌碌轉來轉去,毛茸茸的小爪子踩著柔軟的肉墊爬到蕭無恙的胸口,瞪他。
小家夥好像對他懷有戒備,水汪汪的眼睛波光閃爍,心裏麵打著算盤,像它的主人。
蕭無恙無辜地摸了摸鼻子,伸出纖長的手指輕輕點了點小狐狸的鼻子,小狐狸忽然張開嘴,伸出粉嫩的舌頭在他的指尖來回舔。
“喜歡我啊?”蕭無恙輕笑失聲,華麗的嗓音中略帶一絲慵懶的笑意,得意地勾勾唇角,將小狐狸抱在懷裏撫摸它柔順溫暖的發毛。
小狐狸嗚嗚發出兩聲,算是呼應。
蕭無恙心情大好,
“你醒了。”門被輕輕推開,蘇三走了進來。
素淡至極的淺青色,經常年洗滌已經微微發白,衫裙的裙裾垂落在腳上,露出小小的足靴尖頂,青絲碧玉,直直地垂於纖瘦的肩膀上,微風輕起,飛花亂入青絲,一支素樸的簪子束起三千美好華發,天然去雕飾,清華無粉痕。
即使是村婦的打扮,也難以掩蓋她的清麗脫俗。
“你……”蕭無恙皺眉上下打量著她,欲言又止。
很難看?蘇三抬頭挺胸,理直氣壯道:“我怎樣啊!別以為仗著自己好看就瞧不起人,本姑娘比你差不了多少!”
“是,是。”話裏帶著美酒溫醇般的笑聲,拖出一個綿軟的尾音上翹。
他低下頭,不再說話,唇邊的弧度難以掩飾他此時的好心情,微微垂眸與小狐狸嬉戲,鳳眸半眯,縱是丹青妙筆,也勾勒不出男人舉世無雙的容顏,從他身上流露出來的一種與生俱來的高貴氣息,即使身穿粗布舊衣,也不讓人覺得粗俗和難看。
浮世香,世間如何絢麗華景才能入他雙眼,得他一眼垂青。
萬事繁華,終不抵他一眼青睞。
蘇三覺得此時沉默的氣氛有些尷尬,自己應該說些什麼,她一邊把梅花插在帶來的瓶子裏,一邊背對著男人說:“梅花有凝神靜氣的功效,我采了一些來放在這裏,可以助你睡眠安穩。”
“這是哪裏?”
“我還以為你不會問了呢大爺。過來,糯米,”蘇三從他手裏揪過小狐狸抱在懷裏蹂躪,坐在床沿邊上,“那晚你昏迷不醒,還好找到了一個村子,否則冰天雪地裏,你這條命早就嗚呼了。這家農舍的主人是一對老夫婦的,我跟他們說我們遇到了山賊,村民們都很善良樸實,你不用擔心身份被暴露。”
蕭無恙忽然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