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小妹再次被禁足。
斷袖傳聞一發不可收拾,流言蜚語,猛如洪水,宋尚書氣得沒臉上早朝,一怒之下,把宋扶悠鎖在家裏麵壁思過。宋扶悠被關的那天還送一封信到蘇府,指明交到大公子蘇長修手中,送信的是宋扶悠的貼身小廝,宋尚書是何等精明的人,二話沒說把信截下,看了信裏的內容,不氣反笑,當天就叫人準備了一份厚禮送到蘇府賠罪。
平白無故收到一份禮,蘇廣孟叫來蘇長修一打聽,蘇長修略顯無奈地回報:“爹,三兒又闖禍了。”並把前因後果敘述了一遍。
蘇廣孟對兩個兒子向來苛刻,長子蘇長修就不必說了,次子蘇逸欽也被管教多年,奈何蘇逸欽性子放浪不羈,向來不聽管教,這些年來小禍不斷,大禍倒沒出過,知子莫若父,明白他心裏自有分寸,蘇廣孟也就任由他去了。
再說到小女兒,蘇廣孟作出的最重的懲罰也就是禁足,連教訓的話都不曾多說一句,打罵就更不可能有了。他對這個小女兒,從來是愧疚多一點的。回顧他的前半生,一直都是順風順水,幾乎沒有遇過任何挫折,自出生之日起便注定是蘇家長主,他活在雲上,高不勝寒,什麼王侯權貴,富可敵國,他從不在乎。
年少時,曾被蘇老爺子視為天生反骨的蘇家二當家蘇閑鶴曾說過一句話,“蘇廣孟才是最無情的那個人,因為他幾乎擁有所有,失去的卻很少,從不懂得珍惜。”蘇廣孟對蘇閑鶴這句話嗤之以鼻很多年,直到蘇三的出生,打破了蘇廣孟的完美信念。
唯有蘇三,讓他體會了人世間萬般不得的苦楚。
往往蘇廣孟默不作聲陷入旁人無法理解無法察覺的痛苦中時,也隻有蘇閑鶴懂他的煩憂,不但不去安慰他,反而大肆譏諷他太自負,蘇三就是他的自負種下的惡果。
多年來,也應了蘇閑鶴那句如同詛咒的話。
書房裏,蘇廣孟正雙手珍寶似的捧著今年的新茶,泡好的茶葉在滾燙的水麵上浮動,緩緩沉入清澄如空的杯底,淡淡的霧氣上升,飄逸著一股茶的芳香,他眯著眼睛想起過去的那些事,在腦海裏一一浮現。
月明星稀,清冷的月光穿過中庭,夜風多少有些寒意,吹開書房朝南虛掩的窗戶,蘇廣孟靜坐在椅子裏,無聲地注視著寂靜裏潛伏的夜色。
蘇長修就站在他麵前,沒有開口打擾他。
這樣陷入了長久沉默的蘇廣孟是蘇長修未曾見過的,他眼裏的哀傷是分明可見的,就這樣毫無保留地袒露在自己兒子的麵前,浮光掠影悄悄流淌過,蘇廣孟眼底有著弄的化不開的憂傷。蘇長修內心為之震撼許久。
“爹……”他低低地叫了一聲。
蘇廣孟沉沉地回應他,“嗯”,隨之,察覺自己手中的茶杯已經涼透,才恍然覺悟,抬起頭,看向一臉不解地蘇長修,說道:“長修,依你看,幾位皇子中哪一位最得勢,最有可能繼承儲君之位?”
這個問題蘇長修想過很多次,到時候蘇家必定是要站立場的,同時蘇家的勢力、財富、關係也是他們所覬覦的對象。蘇長修把自己心裏的想法說了出來,“按照現在的形式,大皇子閔王是嫡長子,多年來謝家積累了不少的勢力,但論謀略與韜略,二皇子瑞王更勝一籌,內閣中的老臣子們對二皇子看重有加,認為其穩重賢仁,不驕不躁,有明君之風。但是,瑞王雖有賢能,背景卻不大,無法與其他皇子相比,沒多大可利用的實權。再說,三皇子秦王手中的兵權不容小覷,在軍中擁護者眾多,風家滿門勇將,長公主又是聖上一母同胞的姐姐,秦王得勢的機會更大一些。至於恩寵正盛的四皇子魏王,雖有野心,政治上的才智謀略卻無法與前麵幾位兄長相比較,不過他身後的慕家與宋家就不得而知了。”
“你想的與我差不多,”蘇廣孟呷了一口茶,點頭道,“風家支持秦王,慕家支持魏王,這兩家是注定一開始就要對著幹的。至於重家?”
“重家隻有重老夫人了。”蘇長修垂眸道。
蘇廣孟歎氣道,“想當年,重老夫人的兒子兒媳出京省親,途中遇到亂匪,二人不幸喪命,最可惜的是重夫人肚子裏快要出生的孩子。一家三口死在回京途中,連屍首都被野獸啃噬不全,重家二老白發人送黑發人,聽聞消息後的重老太爺氣絕身亡,隻留下重老夫人支撐起重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