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年,下窪村接到鄉裏的通知,要求必須報一個致富專業戶,說是為了響應縣裏提出來的“一村一特色,一村一龍頭”的號召。必須得報,否則村長就地免職。這下村長可犯了難。他們這裏地處深山區,是個兔子不拉屎、老鷹不搭窩的窮山溝溝,村裏哪有什麼專業戶?
婦聯主任眨眨眼,說:“咱們這裏報種植的,不行,地皮薄,人家來了一看,就得露餡。還得從養殖上想法子,幹脆來個數大牲口的頭數,誰家的大牲口頭數多,就算誰家。”數來數去,於真清家的最多。
村長聽了直搖頭,說:“不行,不行。他家那幾頭牛都是給一個專門繁殖牛黃的養殖場代養的。再說,僅那麼幾頭,也不夠一個專業戶的標準啊。”
“我們往裏想啊,就說裏麵長了牛黃,那可就值錢了。”
村長一聽,豎起大拇指說:“高,實在是高。一旦上麵來檢查了,頭數少了,一眼就能看出來,可他們不能鑽到牛肚子裏去看吧。就這麼定了。”婦聯主任挖空心思,東拉西扯地湊了一份材料,報了上去。
他們本來以為糊裏糊塗地應付一下,就算完事了。誰知不久,縣裏來了通知,要開一個致富典型戶經驗報告會。全鄉一共才兩個名額,於真清竟然榜上有名。另一個是楊村的劉老頭,他報的也是特種養殖,年純收入兩萬元,比於真清可厲害得多了。
這回村長又犯難了,於真清是個有名的倔驢,他說不行的事,十頭牛都拉不回來。萬一他不同意去,這事準露餡不可。婦聯主任“嘿嘿”一笑:“你就聽我的吧,我保證讓他乖乖地去。”於是,他倆直奔於真清家。
於真清對村長和婦聯主任的雙雙光臨,哪敢怠慢,又是沏茶,又是點煙。他們扯了一會兒家常,婦聯主任歎了一口氣說:“咱們村要出一個致富代言人,到縣裏作報告。人家電視裏那些學者,作一次報告,就能得好幾萬。咱們雖然不能跟人家相比,也是一個字一毛錢啊。原打算讓你去的,怕你不願意做這種弄虛作假的事,現在我們隻好琢磨著換人了。”說著,拉起村長假裝往外走。
於真清的老婆在裏麵嘀咕一句,“傻瓜,就說那麼幾句話,能得好幾百,趕上我一年的養豬錢。”於真清趕緊從屋裏追出來說:“不就是按照稿子胡扯嗎,我去。吹牛皮不上稅不說,還給錢,這樣的好事誰不幹。”村長和婦聯主任兩個人相視一笑,如釋重負。
作報告那天,於真清念得還算順利。可苦了劉老頭,他往主席台上一站,看到黑壓壓的人群,就慌了神,念得磕磕巴巴不說,還弄出不少笑話。作完報告後,這倆典型才感覺到渾身不舒服,由於這幾天來的著急上火,嗓子發炎,口舌生瘡,於是兩個人相約,一起到醫院看病。
醫生給他們開了牛黃上清丸,於真清一看,急忙說:“不行,不行,這個藥不行。”醫生又換了牛黃清火丸。於真清還說不行,醫生一連換了好幾樣類似的藥,於真清都說不行。最後,於真清說:“凡是這種帶有牛黃的藥,一律不行。”醫生說:“牛黃是主藥,沒有它就無法清火解毒。”於真清說:“這種牛黃不解毒。”
醫生生氣了,“我是從醫學院畢業的,又從醫十多年,難道還不如你這個門外漢?”於真清隻好賠著笑臉說:“我說不解毒,就是不解毒,這是真的。”接著他又拿起那盒藥,“你看,這廠子。”
“這個廠子怎麼了,他們可是正規廠家,請不要亂說,別影響我們醫院的聲譽。”於真清說:“屁,你知道這藥裏牛黃是從哪來的嗎?”
“聽說有個牛黃培植基地專門提供的。”
於真清狡黠一笑,“我太了解那個基地了,我就是替他們代養牛的農戶,有一半以上的牛黃都是我幫他摻的假。”
醫生驚訝地看著他,“我說找我看病的人,怎麼越來越少了,原來都是你們惹的禍。”接著醫生又把頭轉向劉老頭,“那,這位養殖能手,也跟你一樣是靠造假致的富?”
劉老頭一聽,急了,“我報的是特種養殖專業戶,可是貨真價實的。今年,我的一對雙胞胎女兒同時出嫁,彩禮錢,一個收入好幾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