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阿三爺十八歲的獨生女兒,出落得就像一朵出水芙蓉,已經定下了出嫁的日子。清晨,阿三爺興衝衝地趕集給女兒置辦嫁妝。等阿三爺給女兒買好了嫁妝,傍晚興衝衝地回到家裏,一進門,家中的一幅慘景無情地將他擊昏。
妻子慘死在大門裏的血泊中,滿頭滿臉都是血;女兒赤身裸體靜靜地躺在堂屋的當門地上,仿佛入眠的秀女。她是在與歹徒搏鬥中被淩辱而死的,她哪裏是歹徒的對手?鄰居告訴阿三爺,凶手就是後來成了我的二師兄的那個人。此時,歹徒已經躲進了日本人的軍營。阿三爺見了妻女的慘狀,他的心碎了。他安葬了妻女,本想追隨妻女,一死了之,可是他心有不甘。他下定決心,有朝一日,一定要找到仇人,為妻女報仇雪恨。阿三爺料理了妻女的後事,把大門一鎖,投奔大廟去了。
如今,阿三爺終於踏破鐵鞋無覓處,這個殺妻辱女的大仇人竟然從天而降,落在自己的掌中,這真是上天的報應。他心中忽然一陣欣喜,老天有眼,將仇人送到自己的手裏。心中頓時升起一股殺意,一個聲音在驅使他:“一拳砸死他,砸死他!”能夠手戮滅門的仇人,哪怕付出自己的一條老命也值!阿三爺隨即高高地舉起複仇地鐵拳,要一拳結束這個歹徒的性命。阿三爺的拳頭像一把鐵錘,剛要落下,“慢!”突然一聲斷喝,這是師父的聲音,阿三爺高高舉起的拳頭久久沒有落下。
阿三爺見自己的深仇大恨,馬上就要報了,無奈被師父喝住。他委屈的放下了仇人,撲通跪倒在師父麵前,嘴裏絕望的血淚俱下:“大師傅!他是殺人不眨眼的惡魔,他是我的滅門仇人,不殺他,我死不泯目!大師傅,留著他,終究要成禍患的。報仇哇,大師傅,報仇!”
隻見師父麵容凝重,雙手合十,口中念道:“南無阿彌陀佛,善哉善哉。”阿三爺無奈,氣得撲倒在地上,雙手捶地,額頭不停地在地上亂磕,嘴裏呼天搶地的亂喊。師父讓師兄們把他拉了起來。事後,師父推心置腹地和他談心:“這是佛門聖地,怎麼能擅動凶殺之念呢?佛家講究慈悲為懷,化幹戈為玉帛,天下之仇怨,宜解不宜結。至於他有命案在身,需要以性命償還,那是政府的事了,老衲則無可奈何。”師父的話,阿三爺向來是言聽計從的,在師父麵前,阿三爺遇到了太多的無奈。他隻好把仇恨暗暗地記在心裏。後來,師父又是上藥,又是喂飯,還是把這個惡人救活了。在師父的勸說下,二師兄親自向阿三爺謝了罪,陪了禮,態度十分虔誠,還拜阿三爺為義父。為了這件事,阿三爺還對師父心存感激,心想,還是大師父有辦法,竟然點石成金,讓一個惡魔變成了好人。
二師兄被師父留了下來。寺裏所有的僧人都紛紛責怪師父,可是師父力排眾議,一意孤行,以至把一顆定時炸彈留在了寺裏……
“其實,”阿三爺說,“你二師兄願意留下來,也有不可告人的目的。事實上,他是一個惡貫滿盈的壞蛋,不管別人用什麼辦法,都不可能讓他變成好人的,因為他的骨子裏已經壞了。在他走投無路的時候,你的師父收留了他。這正中他的下懷,他早就看中了寺裏的一千二百畝沃土,還有那麼多的財產。本來他就聽說寺裏有很多財富,垂涎已久,隻是以他個人的力氣,是沒有辦法把它據為己有的。現在你師父收留了他,他就可以以假亂真,最終消滅眾僧,這是他奪得寺裏財產最有效的捷徑。其實,他動作得太急了一點,如若等你師父圓寂以後,寺裏數他的武功最高,誰也阻擋不了他。當然,事情不如早了斷更好,以免貽害後人。你二師兄本來就不是做和尚的料,他無惡不作慣了的,怎麼能耐得住廟裏的清苦?他狗改不了吃屎,聚眾賭博的事情屢遭大師傅的斥責,看到大師傅對他管教甚嚴,他忍受不了寺裏的清規戒律,於是有了異心。終於有一天,他聚集地痞流氓瞎鬧,又被大師傅發現,大師傅痛下決心,決定把他逐出廟門。
“大師傅當時就算計出,這個歹徒必定要報複,便立即安排了一些後事。那天晚上,大師傅把我們攆走,我決意不走,留下來和大師傅同甘共苦。可是他鄭重地跟我說:“我叫你走,不是要你躲避死。我們的死都是為了生。你出去要為我做事情,不能因為我們死了白死。”他悄悄地告訴我,要我將來一定要找你。走出廟門,我沒有立即就走,我找了個地方藏了起來,要看個究竟。後來的事情,都看在我的眼裏。咳,那是一場以命抵命的血戰哪,現在想起來,依然心驚膽戰地讓我後怕!”
聽了阿三爺的話,我深深地為師父、二師叔和師兄們的命運揪著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