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閣樓一直有個秘密。
一個我從來不知道的秘密。
每日每夜,隻要我經過那裏,看向那裏,都能聽見令人頭皮發麻的哭泣聲。
小孩的,大人的,男人的,女人的……
絕望而無助的,一點點滲入我的骨髓,似乎連血液都被凍結。
年幼的我向母親哭訴,她笑著告訴我那隻是錯覺,閣樓裏什麼都沒有。
我自欺欺人地對自己說,對,那都是假的、假的……
可是,事實並沒有因為我的自我欺騙而做出稍許的改變,困擾著我的哀鳴從未消失或消減,多次詢問無果後,我終於按耐不住,打算去閣樓一探究竟。
我可以感到我每踏近一步,耳邊的哀鳴、哭泣的嗚咽就越來越清晰。我緊緊盯著閣樓的某一點,不肯挪開一絲一毫,生怕會有什麼不受控製破繭而出。
此時此刻,我踏上的仿佛不是做工精美的樓梯,而是用無數血肉和屍骨堆積而成的、通往地獄深淵的骷髏橋。
空氣都凝固了似的,我的手僵在半空搖擺不定,心跳如鼓,好像下一刻就要從嗓子眼裏跳出來似的。
“baby,你在幹什麼?”
猛然聽到的我觸電般縮回手,忐忑不安地回望溫柔笑著的母親:“媽媽……”
母親踩著暗紅色的高跟鞋,在木質的階梯上發出悶響,一下下地敲打在我心上。
我後退一步,心裏忽然抑製不住地恐懼。母親後擺拖地的鮮紅色衣裙像流動的血液,隨著母親一步步走來,一絲絲地、緩緩地將我包圍。
“baby,不要亂走哦,會被罵的呢。”
母親蹲下身,溫柔地笑著撫摸我的頭。鋪在地上的紅色多麼像閣樓邊旺盛的彼岸花海。
母親牽著我的手回主宅,我忍不住回頭瞥了眼被彼岸花海圍繞著的閣樓。
孤寂,沉默,籠罩著一層濃濃的……不詳。
就像是血色的彼岸花——
美麗而絕望。
和母親穿過庭院,一路上碰到不少麵生的親戚,母親會稍停和他們交談,言笑晏晏。
“嗯?是彼岸吧?都這麼大了。”一個妖媚的女人挑起細眉,舉著紅酒抿了一小口,似笑非笑地盯著我,那目光讓我毛骨悚然,就如同在估量你能活到什麼時候一樣。
母親不著痕跡地擋住女人的視線,笑盈盈地頷首:“是啊,畢竟三年不見了。”
女人嬌笑著望著我們漸行的背影,搖晃著酒杯,視線不容拒絕地粘在我背上:“嗬嗬,沙華呢?彼岸的弟弟……。”
我的弟弟……?
宛如沒察覺女人充滿惡意的言行,母親仍嫻雅有禮地微笑:“多謝對犬子的關心,他很好。”
說罷,不再管女人,離開庭院。
跟著母親繞過第七個走廊,我終究還是頓住腳步,向低頭含笑看我的母親,鼓起勇氣問:“媽媽,沙華……是誰?”
“嘰——”
一群鳥撲騰著翅膀鳴叫著離開巢穴,在淺藍的天空中掠過,劃出優美的弧線。大風吹過,揚起母親的發、裙。整個走廊霎時隻聞得到我有些急促的呼吸,除此以外,便是寂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