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尺木從縱博賭坊出來,一身血汙,其跡淋淋,像極了剛從地獄裏走出來的惡鬼。魏尺木信手牽了賭坊外的一匹快馬,趁著夜色便往長洲縣城的另一頭狂奔而去。因為在長洲縣城的另一頭,有一處奢華院子,是城裏最有名尋花問柳之地。在魏尺木看來,色字頭上一把刀,那溺色之人比之嗜賭之人還要可惡,自然也是該殺。
魏尺木一邊催馬而奔,一邊把從縱博賭坊裏裹來的錢帛丟在路上,他馬到城西,銀子正好散完。魏尺木雖然殺人成癮,一連殺了一百多人,可他心裏還是存有正邪之分。他不禁思道,“這般殺人散財,可算得上劫富濟貧?可擔得起‘大俠’二字?”
魏尺木一念未息,已瞧見前麵一幢亮堂堂的院子。那院子外頭掛滿了紅色的長燈籠,照得路前亮同白晝。非但如此,那窗前還有潺潺溪水,那門外還有依依楊柳,隻可惜時值深秋之際,那溪水是將幹未幹,那楊柳是不殘也殘——可在魏尺木看來,這涸水殘枝,卻別有一番風趣。
那院子的門楣之上,寫的是“藏衣樓”三個飛字,門前則有幾個濃妝豔抹的嬌滴女子,正賣弄著風騷,招攬來往的行客,其間鶯聲燕語,滑骨潤肌,有十分香豔。
魏尺木下了馬,仗刀直入。那門外的姑娘見他滿身血汙,麵目猙獰,俱是嚇得花容失色,直往院子裏躲去。魏尺木闖將進去,卻是逢人便殺——當然,隻殺男子。
青樓裏亂成一片,姑娘們驚恐非常,盡藏作了桌底惴獸;男客們避無可避,都淪為了刀下之魂。魏尺木屠殺正酣時,忽有一聲大喊,飛來一把鋼刀架住了魏尺木手中的“雁尾”墨刀。
魏尺木運力震開鋼刀,凝目看去,但見那人青衣黑靴,約莫三十來歲,生的是圓頭尖頷,鐵眉鋼須,身子十分矯健,那雙臂猶長。
魏尺木不由問道:“你是誰來?”
那中年漢子高聲回道:“老子褚豹,你是誰,敢這般撒野!”
“褚豹、安良……除暴安良?”魏尺木口裏咀嚼著這兩個名字,又問道:“那安良是你什麼人?”
褚豹見魏尺木提到安良,不禁收回了鋼刀,回道:“他是我二弟,你認得他?”
魏尺木聽罷,心裏覺得好笑,這兄弟二人名為“除暴安良”,幹的卻是賭館妓院的勾當,當下便笑道:“哦,我和他賭過一場,僥幸贏下了他的腦袋。”
褚豹驚怒道:“你……殺了他?”
魏尺木卻是搖了搖頭:“不,是贏下了他的腦袋。”
褚豹聽了更是暴跳如雷,惱道:“我二弟賭技出神入化,怎會輸給你?分明是你殺了他!”言畢,又是一刀劈來,刀鋒顫顫,力道非凡。
魏尺木接過這一刀,心道,“這褚豹的武功倒是遠在那安良之上。”
兩人才過了三招,忽聽得樓上有人沉聲喝道:“何人在此聒噪!”其聲威嚴十足!
魏尺木抬頭看去,見是樓上柵欄邊立著一個身穿圓領綢衣的男子,約莫四五十歲,麵相溫和而不失一絲剛毅,倒像個有正氣的讀書人,此時正從樓上看向魏尺木。
魏尺木試問道:“你是這裏的主子?”
那人並不隱瞞,實言道:“不錯,我乃長洲縣令,也是這‘藏衣樓’之主。”
魏尺木聽得這話倒是微微吃驚,雖說官員養妓狎妓乃是本朝風尚,世人皆知,隻是這官員暗開妓院倒是十分少見。
魏尺木忽而笑道:“你既然在這裏,倒是省卻我去縣衙裏尋你去了。”
那長洲縣令眉頭微皺,問道“你尋我有何事?若有冤屈,本縣自會為你主持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