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章 如月談詩(1 / 3)

魏尺木接過茶湯,這一回他倒沒有狼吞虎咽,而是慢品細嚐起來。茶湯入口,魏尺木隻覺這碗帶有水墨丹青的濃茶與先前的那碗還有許多不同,其間細微之處,難以盡說。

魏尺木靜靜地吃盡這一碗茶,口中香氣無盡,心底回味無窮,方知這世間除了武功之外,諸物一旦到了極致的境界,便皆有無比奇妙之處。

那銀裘女子見魏尺木良久無言,便裝作漫不經心地問道:“滋味如何?”

魏尺木回過神來,由衷讚道:“當真是妙不可言,我從未吃過這等好茶!”

銀裘女子聽了這溢美之詞,眼中一抹淡淡的喜色稍閃即逝,她又問道:“我還不知你叫什麼名字,又來自哪裏。”

魏尺木老實回道:“相州魏尺木。”

銀裘女子問道:“這‘尺木’二字何解?”

魏尺木道:“這二字出自《呂氏春秋》中‘尺之木必有節目,寸之玉必有瑕瓋’一句。”

銀裘女子沉吟一番,繼而點頭道:“所謂‘萬物不可全,貴取其一也’,倒是個好名字。”

魏尺木聽了這話,便知這銀裘女子必定讀過這部書。他也想要問一問這銀裘女子的名字,卻因先前之事怕再唐突了佳人,一時呆在了原處欲言又止。

那銀裘女子似乎是看穿了魏尺木的心思,索性直接開口報了芳名:“蘇如月。”

魏尺木心道:“原來那‘蘇’字是她的姓氏。”他聽了這名字,不禁又想起“顏如詩”來。魏尺木如今不知黃貞是否還在百家盟裏,若她一直都在百家盟,為何忍心讓他蒙受冤屈,以至於他終日逃命,幾度尋死?若她不在百家盟裏,又會去了哪裏?魏尺木百思不解,隻能在心底喟然長歎。

蘇如月見魏尺木這副神情,不解道:“這名字可是有什麼不妥?”

魏尺木聞言,自覺失態,窘笑道:“沒有,不過是想起了……一個故人罷了。”

蘇如月神色不變,卻一語道破:“是心上人罷?”

魏尺木點頭複又搖頭,黃貞是他的心上人,可這心上人卻沒把他放在心上。蘇如月也不多問,徑自走了。隻留下魏尺木一個人對著那未燼的火爐,黯然神傷。

魏尺木在這世外茶源裏一連休養了數日,除了內力仍被鎖著之外,外傷皆已痊愈。這還要得益於蘇如月的靈茶妙藥,幾有起死回生之效。

魏尺木這幾日終日裏與山獸為伍,與林鳥廝混,心中有十分的愜意,全忘了昔時之冤屈,近日之苦難,就連積鬱的戾氣殺心都消散了許多。非但如此,魏尺木許是受了蘇如月的侵染,竟對茶之一道生了興致。蘇如月亦是不耐其煩,悉心教授:從神農到陸羽,從《茶賦》到《茶經》,從煮茶到煎茶,從用水到用火……魏尺天資聰慧,又肯用功,不過幾日便已學得有模有樣。

這一日,天色陰沉,烏雲蔽日,隱有墜雪之象。魏尺木正坐在林下悠閑地看著牛犢羊羔,狼崽虎兒,隻見蘇如月漫步而來。

蘇如月忽道:“我帶你去個地方罷。”說罷,也不管魏尺木願不願意,便已轉身離去。

蘇如月不作多說,魏尺木也不作多問。兩人一前一後,穿林越阻,踩石過橋,沿途有山亭水榭,枯樹斷流。二人直來到一片幽靜處,那裏止有一間木閣,顯得十分孤獨。那木閣古樸雅致,牌匾上寫有“約古”兩個綠字,取“與古人相約”之意。字跡娟秀而夾有一絲出塵的味道,想必是出自蘇如月之手。

蘇如月推門而入,隻見“約古閣”裏列著一排排的褐色木架,木架上堆滿了新書舊卷。書閣裏麵除了書之外,還有一案一椅。那書案上擱著一紙舊稿,字跡已幹,想必是幾日前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