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一個時辰的重新整隊,卓君揚將整個迎親隊伍分成三撥人馬走不同的道路前往京城。
一路偽裝成行鏢,由寄傲山莊最精幹的護衛護送洛希翎的嫁妝;一路裝扮成回鄉省親,由媒婆、喜娘和轎夫同行;另一路則是由他駕馬車護送希翎以及她的丫環春桃。
洛希翎脫下了那身惹眼的大紅喜服,換上素日常穿的鵝黃色長裙,滿頭花鈿也給她三下五除二拆了個精光,春桃將那頭如雲烏發綁成了長長一條辮子。當她散開發髻,任長發隨風飄揚時,那幅畫麵美好的讓他差一點衝動地提出命令要求她就保持這個模樣。幸好理智及時提醒了卓君揚,此刻他的身份隻是寄傲山莊的總管而已。
揚鞭抽馬,輪軸轆轆轉動,向京城方向駛去。
四月底的天氣已漸炎熱,路上雖有綠樹濃蔭,但不通風的馬車內卻悶熱得很。希翎讓春桃卷起車簾,她晃悠悠離開了座位。卓君揚察覺到身後的動靜,勒住韁繩讓馬兒停下。
“大少奶奶,有什麼事?”回過頭,眉目如畫的小臉近在咫尺,他稍一怔愣。
“車內太熱,我能不能坐到你旁邊?”希翎不好意思地垂著頭。和青年男子同座雖於禮教不合,但他們行經皆是小路,並無多少過往行人。再說,她真的很怕熱。
卓君揚含笑點點頭,挪開地方讓她跨上車座。她提著裙裾坐下,淡黃色的繡花鞋在長裙下探了探頭。他留意到她並未纏足。
“你是天足?”他一時間忘了加敬語,提的問題也超越了總管職責,但他們都未留意。
“嗯。”希翎轉過頭看著他俊挺的側麵,疑惑地問道:“媒人都知道洛家堡的女子從不纏足,卓大公子沒有聽媒人提過此事?”
纏足是當時流行,男子皆以三寸金蓮為美。而洛誠之卻堅持不給三個女兒纏足,以天足為榮。
也許媒婆覺得一雙大腳的女人根本入不了寄傲山莊的大門,因此避而不談了。卓君揚笑了笑,抽了馬兒一鞭,一邊趕車一邊回答希翎的問題。“我家大公子不在乎這個。”
“寄傲山莊,不知是個怎樣的地方。”希翎望著路邊桃紅柳綠,低聲呢喃。
怎樣的地方?他聽到了她刻意壓低的嗓音,不由半轉過頭,剛好捉住她憂愁的眼神。短短半日,從接她出閣到此刻比肩而坐,他看到的她無一時相同。
最初麵對他的戲弄,她冷淡而矜持,表現一如端莊自重的大家閨秀;方才聽說要坐馬車去京城,她的興奮激動如這個年齡無憂無慮的少女;此時說起將要麵對的夫君,她終於顯露了被壓抑著的擔憂。
“很美的地方,有小橋流水,有花鳥魚蟲,不比洛家堡遜色。”他輕描淡寫地回答。
洛希翎輕輕歎氣,不再說下去了。兩人身份尷尬,一個是未過門的大少奶奶,一個是任山莊總管的年輕男子,若非出於安全顧慮,這一路理應避嫌。
“大少奶奶,天色不早了。小人記得前麵有一家悅來客棧,我們今晚就在那裏借宿,好嗎?”他抬頭望望天際,太陽漸漸向西移去。若是錯過了投宿的客棧,按照他們此刻所行的路線,下一個客棧還在十裏地外。一路風吹塵揚,洛希翎的臉上沾染了塵土。汗水蜿蜒流下,路過的地方洗出了原先白皙的膚色。
卓君揚忍俊不禁,瞅著她笑容古怪。希翎覺察到異樣,轉過身向車廂內的春桃詢問。春桃探頭出來隻看了一眼,便忍不住抱著肚子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