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這樣大的雨時,你們一般在家做什麼?”她問瑪莎。
“主要是盡量別互相踩踏,”瑪莎回答,“啊!那時我們家人似乎很多。媽媽雖然好脾氣,但也手足無措。大點的孩子就去牛棚裏玩。笛肯是不管雨天的,就像晴天一樣照樣外出。他說,雨天能看到很多晴天沒有的東西。有一次,他發現了一隻很小的狐狸幼崽,在洞裏被淹得半死,他把小狐狸用衣服兜在懷裏給它取暖,帶回了家。小狐狸的媽媽就死在旁邊,整個洞都被淹了,其他的幼崽也全都死了。現在他把小狐狸養在家裏。還有一次,他發現一隻淹得半死的小烏鴉,也把它帶回家來馴養。因為是隻很黑的烏鴉,所以給它取名叫‘黑炭’。小烏鴉又飛又跳地整天跟著他到處跑。”
“假如我有隻烏鴉或一隻小狐狸,我就可以跟它玩了,”瑪莉說,“但我什麼都沒有。”
瑪莎顯得很困惑。
“你會織東西嗎?”她問。
“不會。”瑪莉回答道。
“會縫東西嗎?”
“不會。”
“會讀書嗎?”
“會。”
“那麼,你為什麼不讀點書,或學點兒單詞拚寫呢?你現在夠大了,可以學好些書了。”
“我沒有書,”瑪莉說,“我的書都留在印度了。”
“真可惜,”瑪莎說,“要是梅德洛克太太讓你進那書房就好了,那兒有成千上萬的書。”
瑪莉沒問書房在哪兒,她突發靈感,有了一個新主意。她決定自己去找書房。梅德洛克太太沒煩過她,好像總呆在樓下專供管家用的舒適的起居室裏。這個古怪的地方經常見不著人影。其實,除了傭人也沒人可見了。主人不在,傭人們在樓下過著奢侈的生活。那裏有個大廚房,到處掛滿了鋥亮的銅器和錫器。還有個寬敞的傭人餐廳,每天都有四五頓豐盛的飯菜,隻要梅德洛克太太不在旁邊,那裏總是嬉笑歡鬧,熱鬧無比。
早晨瑪莎最後打掃幹淨壁爐下樓後,瑪莉在窗前約十分鍾。她思考著一個新主意,是聽說書房時突然想到的。她讀書不多,對書房本身不太在意。但聽到書房又讓她記起那一百多個鎖著的房間。她想知道這些房間是否真的鎖上了,要是能進去,又能發現什麼。真有一百間嗎?為什麼不去看看,數一下有多少個門?反正今天早晨不能出去,這也是點事做。從沒有人教過她做事要經同意,她也壓根兒不知權威的概念,就算碰到過梅德洛克太太,她也覺得沒必要去問她是否可以在房子裏到處逛逛。
她打開房門,來到走廊上,開始到處亂逛。這條走廊很長,分岔通向其他走廊。她順著走廊走上了一小段台階,台階上頭還是台階。沿路一扇門接著一扇門,牆上掛著好些畫,有時是一些灰暗奇特的風景畫,更常見的是肖像畫,畫上的男女服裝古怪而華麗,全是綢緞和天鵝絨做成的。她不知不覺來到了一條長長的畫廊,牆上全是這些畫像。她完全想象不到一座房子裏會有這麼多畫像。她一路邊走邊瞧,注視著畫像上的麵孔,畫像上的麵孔好像也在注視著她,她感覺他們好像在想,這個印度來的小女孩在他們的房子裏做什麼。有些畫像上是兒童——小女孩們穿著厚厚的綢緞裙子,一直垂到腳下,在她們的腳邊散開;男孩們穿著蓬鬆的衣袖,花邊衣領,留著長發,有的脖上還戴著輪狀皺領。她總是停下來看那些小孩,想知道他們叫什麼名字,都去哪裏了,為什麼穿著這麼古怪的衣服。有個小女孩,神態倔強,相貌平平,很像她自己,她穿著一件綠色的綢緞裙子,手指頭上頂著一隻綠色鸚鵡,目光犀利好奇。
“你現在住在哪裏呀?”瑪莉大聲對她說,“我真希望你就住這裏。”
到了二樓,她才想著扭動一個門的把手。正如梅德洛克太太所說,所有的門都鎖上了,但最後當她伸手扭動一個門的把手時,感到把手毫不費力地轉動起來,她推了一下,門竟慢慢地開了,顯得很沉重。她一下給驚呆了。那是一扇巨大的門,通向一間大臥室。臥室的牆壁上懸著刺繡的掛飾,四周擺著帶鑲飾的家具,和印度見過的一樣。一扇鑲著窗格玻璃的大窗戶,麵向沼澤;壁爐飾麵上也是那個倔強而相貌平平的小女孩的一幅畫像,小女孩盯著她,目光似乎比以前更加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