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下了一星期的雨之後,高聳的藍色蒼穹重現眼前,陽光普照,感覺很熱。雖然沒機會去看秘密花園和笛肯,但瑪莉小姐還是非常開心。這一周似乎並不覺得太長。每天她都和柯林在房間裏呆上好幾個小時,談印度王爺、花園、笛肯,還有沼澤上的農舍。他們一起看精美的圖書和圖片,有時瑪莉讀些東西給柯林聽,有時柯林也讀些給她聽。當他開心,有興趣的時候,瑪莉覺得他一點也不像個有病的人,隻是臉色蒼白,總是躺在沙發上。

“你這個小滑頭,那天晚上居然聽到聲音就從床上起來去追根尋底了。”有一次梅德洛克太太說,“不過很難說這對我們大家不是件好事。自從你們成了朋友,他再沒大發脾氣,哼哼唧唧的了。護士正打算不幹了,人家煩透了他,但現在卻說留下來也行,隻要你和她一起當班。”她笑了笑。

在和柯林聊天時,瑪莉對秘密花園的事格外謹慎。她想從他那裏了解一些事情,但覺得肯定不能直截了當地問他。首先,她開始喜歡和他呆在一起了,但還想看看他是不是那種可以告訴秘密的男孩。他完全不像笛肯,不過他顯然對一個無人知曉的花園這一主意感興趣,她想也許可以信任他。但她認識他的時間不夠長,還沒把握。其次,她想知道的事是:假如他可以信任——假如真的可以——是否有可能把他帶到秘密花園去而不被人發現呢?那個名醫說過他必須呼吸新鮮空氣,柯林也說他不介意秘密花園裏的新鮮空氣。如果他呼吸了大量的新鮮空氣,認識笛肯和知更鳥,看到萬物生長,也許他就不會老想著死了。瑪莉最近不時照照鏡子,發現自己看起來和她剛從印度來時的樣子完全不同了。現在的她漂亮多了,連瑪莎都看出了她的變化。

“沼澤上吹來的空氣對你已經有效果了,”她曾說,“你的臉色不再那麼黃了;身體也不那麼骨瘦如柴了;連頭發都不再那麼軟塌塌地貼在頭上了,挺直多了,精神多了。”

“就像我一樣,”瑪莉說,“越長越壯實,我肯定還會長得更好。”

“看來是,一定是。”瑪莎說著,捋了捋她臉部的亂發,“這樣就漂亮多了,臉頰上還有點紅暈呢。”

如果花園和新鮮空氣對她有效,那麼也許對柯林也會有效。可是呢,如果忌諱別人看他,也許他不想見笛肯。

“為什麼別人看你,你會生氣?”有一天她問道。

“我一直都討厭,”他答道,“即使是很小的時候。那時他們帶我去海邊,我就躺在馬車裏,每個人都盯著我看,女士們就會停下來和我的護士說話,然後開始交頭接耳。我知道她們在說我長不大。有時有的女士會拍拍我的臉說‘可憐的孩子!’有一次,一個女士拍我的臉,我大聲尖叫起來,咬了她的手。她大驚失色,被嚇得跑了。”

“她還以為你像狗一樣瘋了。”瑪莉說,沒有絲毫欽佩的神情。

“我不在乎她怎麼想。”柯林說,皺了皺眉頭。

“我不明白,當我走進你的房間時,你怎麼沒尖叫、咬我?”瑪莉說,然後她開始慢慢地笑了起來。

“我以為你是個鬼或是個夢,”他說,“我不能咬鬼和夢呀,即使尖叫,它們也不怕。”

“你會討厭嗎,如果——如果一個男孩看到你?”瑪莉試探地問道。

他又靠到了枕墊上,若有所思地沉默了一會兒。

“有個男孩,”他說得極慢,仿佛字斟句酌,“有一個男孩我想我不會介意,就是那個知道狐狸住哪兒的男孩——笛肯。”

“我想你一定不會介意他。”瑪莉說。

“鳥兒和其他動物都不介意,”他一邊說,一邊還在思考,“這也許是我為什麼不應該介意的原因。他是個動物馴服師,我是個動物男孩。”

說完他笑了起來,她也跟著笑了起來;最後他們都開懷大笑起來,覺得動物男孩藏在洞裏這想法的確非常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