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聲音低沉地說:我爸當年一樣,駕著小船出海……
母親神情籍然,深陷的眼窩裏沁出一滴汨珠。許久,她輕輕地道:去吧,命定的事情,誰也無法改變……
我忽然在母親床頭脆下,嗄咽著說:媽,求你原諒兒子不孝。我也是沒辦法,想出人頭地,想混出個人樣來。
母親撫摸著我的頭發:媽知道。媽不是不心疼你。可你不能害人,更不能害你的親弟弟啊!
我走了,將來就讓辛遠侍候你,養你老吧。你要是還儲記著大兒子,就求你原諒他的一切過錯吧……
做娘的恙麼會不糖記兒子?你這一走,娘的心又揪起來了……
我坐在床邊,擦幹眼汨,把多年藏在心底的問題提了出來:媽,你能不能告訴我,爹當初出了什麼事,一個人駕著小船出海了?
你爸貪汙公款,他一直不承認。有一天,我在西屋炕洞裏發現一包鈔票,問你爸哪來的。你爸支吾不過去,才說了實話。我逼他把錢交給公家,你爸不肯。他臉皮薄,去不起人,就撤下我們娘兒三個,獨自走了……我日日夜夜哭,急火攻心,把這雙眼哭瞄了……
我喃喃道:我真俅爸爸。這是命嗎?該走了,我離開母親的房間。忽然,我想起一件事情,又轉回來對母親說:我沒動過小鷗,媽你信不信?
母親略一遲疑,點點頭道:我相信你。麼,你就把這事告訴弟弟。你對他說,別讓小鷗知道我們的換位遊戲。她還是他的女人,讓他們好好過日子。母親會意地說:是的,小鷗什麼也不知道。她已經嫁給了辛遠,就是辛遠的妻子。哥哥辛遙壓根兒就沒有回來過。
我帶上母親的房門。我懷疑自己是在夢裏,換位遊戲從來沒發生過,我隻是回來度假,現在又要回到我邪個世界。回到新房,我把房門反鎖上,以極快的動作收拾起一個背囊,帶上旅地中的必需品。最重要的是,我從電腦台的夾縫裏取出一把銀行保險箱鑰匙,我回來就是為了拿上它。
現金是背不動多少了,可我提前買了許多昂貴的鑽石。這是我在碧海市認識的一個珠寶商為我準備的,一有好貨,他就打電話通知我,逃亡路上最好攜帶這些寶貝,看來我早就未雨綢繆,為今天的行動做好了準備。
老晃已經把我的主力資金轉到泰國投資公司,但願他說的是真話。為了這筆巨款,我把弟弟的性命險些賣了。我已經是罪犯,是畜牲但隻要有了這筆錢,就值了。老晃如果敢要花招,我能生生吃了他,無論如何,在我真正得到億元巨資之前,銀行保險箱裏的現鈔和鑽石,還是我的救命稻草,收拾妥當,我把後窗打開。
我家的小樓靠著廠塊巨岩,二樓後窗距岩頂隻有兩米多遠。一切早有準備,床底下藏著一把可以伸縮的不鏽鋼梯子。我將梯子拉開,窗台與巨岩之間就搭起一道天橋。
我要走了,環視新房心裏忽然湧起一陣悲哀。我倒不是舍不得一個女人,而舍不得這一段教師生活。奇怪,我竟真的喜歡當一名中學教師這樣的生活含有某種真意,是任何人都會去追求、去珍惜的。如果我能就此上岸該多好啊但是就俅笑和尚所說的,回頭是岸,必須回頭才得上岸。可惜,我為億萬財富所累,硬是回不了頭。今日一走,不知岸在何方?
我一隻狸貓,輕輕爬下岩石。天已黃昏,小鷗很快就要去新房叫我。發現新郎失蹤,我們這座小島不知會引起多大的轟動。我得快走!我背著背囊繞過巨岩,迅速奔向海灘。
當我駕著摩托艇,以極快的速度掠過望夫礁,衝向茫茫大海時,我想起丁吉時候邵些囚徒。他們一生都在盼望逃離海島,眼巴巴眺望著過往船隻。蘊種業盼,至滲透在他們後代的血液裏……
我又想起父親。多年之前,也是在一個傍晚,他劃著一條小船從這兒離去!從此再也沒有回來……難道我的命運也會父親一樣,最終迷失在無垠的大海之中嗎?
人啊,究竟長著一顆忽樣的心?
快艇劈開波浪,雪白的浪花向兩邊飛濺。大陸的群山顯現出鉛灰色輪廓,夕陽沉沉下墜,已有大半陷人群山背後。我對準半個洇紅的太陽,一條飛魚躍人鮮紅的霞光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