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的問話問得蘇德軒麵色愈發鐵青,他錯開韓依從容睥睨的目光,死死地盯著跪在階下的章四,他確實不明白這人為何寧願自尋死路也要供出事情,天下有哪些盜賊會自投羅網?
看看章四露出來的皮膚和不敢直視自己的臉色,並沒有屈打成招的痕跡,而韓依堂堂帝師,怎麼會接觸到章四,就算章四自首,那也不應該找上韓依?
這些重重疑問凝在嘴邊,即使他明白一切都是韓依和亓墨設的局,但仍舊不能掙脫。
轉念一想,這層層圈圈的套局一環扣一環,精細完美到令人發指,蘇德軒不由看著庭中清雅絕豔的男子,那深邃從容的目光鎖在他身上,獨獨他這個局中人,連事情的始末也不知情。
可就這麼鋃鐺入獄,又豈能甘心!亓墨,韓依,我絕不會讓你們輕易如意!
蘇德軒抬眸,眼神中含著冷笑,“帝師大人,章四的片麵之詞有何用,煩請您去市井街頭問問,哪個家屬在親人被害後不想著報官請命,還會如您所說拿錢賄賂一個管事更改卷宗,可笑!”
他冷肅拂袖,說完第一句後便有了不少底氣,“我蘇德軒今日雖是個小小的分細管事,可回到蘇府,我卻是風頭不能擋家財萬貫的尚書公子,您又憑什麼說我會為了章四一個蠅頭小民微末的利益,放著好好的前程不要,收受這麼一點點賄賂,想想,都不可能!”
“所以,要指證我,煩請拿出證據!”蘇德軒瀟灑地把手一攤,攤得理直氣壯,看那一臉淩然不屈的樣子,倒還真的是韓依冤枉他了。
韓依聽完蘇德軒滔滔辯解,眼中劃過一絲嘲諷,“蘇德軒,既然你不願束手就擒,負隅頑抗,那本尊就不留你尚書之子的麵子了!”
蘇德軒臉上剛剛為自己方才有條不紊的質問而揚起的得意瞬間僵住,他攥緊了手中被撕成粉碎的卷宗,兀自鎮定,韓依隻是在威逼,隻是威逼······
他呼出氣平複胸腔的起伏,忽然,他發現眾人的眼神有些不太對勁···好像不是在看他,而是···在看他身後!
蘇德軒霍然轉身,身後,蘇月生迷離淺笑,陽光灑在她清麗的麵龐上,同時也投在她高高揚起的手中,那裏,正抓著一張迎風飄揚的卷宗,上麵的字他再熟悉不過了。
“你······”蘇德軒大驚失色地看著那張明明在自己袖中的卷宗,怎麼會出現在亓墨的手中,還完好無損!
他立刻從衣袖裏翻出揉巴成稀爛的卷宗,仔細看了看,猶不可相信,再攤平對了一遍,嘴中喃喃不知說些什麼。
“蘇公子,別再看了,你那張是假的!”
蘇月生塵埃落定的一句話落在蘇德軒耳中,他瞬間癱倒在地上,那垂頭喪氣如鬥敗公雞的樣子和方才趾高氣昂的姿態判若兩人。
“你還不知道吧,”一隻青花五彩繡鞋慢慢踱步出現在蘇德軒的視線,蘇月生垂眸看著,看著這個嚴嬌蘭寵愛萬千的兒子如今跪倒在自己腳下,卻並沒有什麼飛上眉梢的喜悅,相反,心底湧起一股淡淡惘然。
“在你奪走卷宗的時候,它就已經是假的那張了,隻是你一心急於損毀證據,看看這張卷宗上的朱批鈐印,蘇德軒,你還有什麼好說的,就算章四是否誣陷於你一時半會不得解,但就憑你在這張卷宗上的字跡,完全坐實了擅自更改命案的罪名,來人,上枷!”
蘇月生收回目光,抬首對上了韓依的眼眸,她忽然笑了,櫻紅的唇角上揚,揚出最自然的弧度,像是一個天真的孩子,韓依愣了愣,被那從未見過的笑容懾住一瞬心魄,他從未見過她這麼笑過,笑得真真正正像個秀美的少女,一直以來,蘇月生的笑,不是溫雅得體,就是微斂鋒芒,從來沒想過,她可以笑得這麼璀璨無暇,如未經雕琢的璞玉。
韓依伸手,指尖修長瑩潤,在空中輕揮,一群差役應聲上前,‘刷’一聲刀光亮眼銀白,包圍起跪在地上一動不動像是沒了靈魂的蘇德軒。
“過來。”
韓依玄色衣袂招招,絕豔完美的唇角勾起,向著蘇月生道。
蘇月生看了眼戴上枷鎖的蘇德軒,微不可覺地歎了口氣,再抬首時已經恢複了溫雅笑意。
“方才跑得那麼急,有沒有撞到哪?”
韓依附在她耳畔,清潤微沉的嗓音此刻柔軟得不行,像是對待一件珍寶一般細心嗬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