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飯了!”
啪嗒一聲,從大牢的鐵門下麵的小窗推進了一案飯菜。
蘇德軒看著餿掉了的青菜饅頭,眼神渙散。
已經三日了。
除了延後待審這道聖旨,其他的,就隻有每日如一的飯菜。
蘇德軒伸出手拖過盛菜的托盤,鐵鏈隨之發出鈴鋃的響聲,在空蕩的銅牆鐵壁之間碰撞回響。
“呃——”蘇德軒忽然嘔吐起來,他貓身捂著肚子,長長如絲的口水被吐出來,吐完了口水便是胃酸,連一片菜葉都沒有。
他已經三日沒有吃飯了。
刑部死牢的飯菜難以下咽,就連湊近聞到,也令人反胃,他一個養尊處優的貴公子,怎麼能吃得下?
即使刑部得了命令不得施加刑具,但這種另類折磨人的方式,簡直不下酷刑。
蘇德軒扯了扯嘴角,忽然低低笑了起來,口水粘在淩亂的發絲上,更顯狼狽。
他竟然有些想念亓墨做的飯菜了。那種酸臭味哪裏比得上牢飯?
蘇德軒縮在角落裏,離那堆飯有多遠就多遠。他忽然想起每次亓墨來送飯,飽含深意的目光,冷嘲的話語,是不是一早就知道自己要進大牢,特地做了這些飯菜好讓他提前適應?
可笑,可歎,他竟然三番兩次折於一個黃毛丫頭之手!
脊背靠在冰冷的鐵壁上,那寒氣絲絲冒出透過單薄的裏衣,就連初夏也緩和不了這裏的涼氣,是因為死在死牢裏的人太多了嗎?
從未有一日想過,他一介鍾鳴鼎食,簪纓子弟會淪落至此,他終究是鬥不過亓墨!
蘇德軒笑笑,哪裏甘心呢,但是這三日裏,他連蘇遠和嚴嬌蘭的影子都沒瞧見,這說明父親和廣寧侯府也束手無策。
他攥緊了手指,深深嵌入肉中,一個延後待審有什麼用,他要的是即刻出獄,即刻!
他要出去殺了亓墨,一刀泄仇恨,到時候大不了你死我亡,也好過在這牢裏倉皇度日!
蘇德軒吐著惡氣,兩眼充斥血絲,整個人就像帶怨念的僵屍,盯著牢門外來回走動的獄卒。
“喂,我要見李尚書!”
弱如遊絲的聲音傳來,獄卒回身,不屑地看了他一眼,冷哼一聲,“蘇德軒,你還是老老實實在裏頭呆著吧,別想求我們尚書大人,這裏是刑部,吏部尚書才是你爹,別自討沒趣!”
“放肆!”嘩啦啦鐵鏈聲響起,蘇德軒靠牆根支起身子,努力朝牢門挪去。
“皇上還沒判我死刑,你一個小小獄卒有什麼資格跟我這麼說話!等我什麼時候出來了,你且等著,第一個弄死你!”
“嘖嘖嘖......”獄卒瞥了眼他,這蘇德軒聽說還是個進士,怎麼連這點道理都不懂,現在上頭執掌生殺予奪大權的那位,都沒人猜出是怎麼想,說的好聽是延後待審,說得難聽,那就可能一輩子都放不出來了!
“蘇德軒,你還是多體恤體恤你爹吧,他現如今是憋著不來見你,為得就是博取陛下憐憫,你這麼不知死活,就算出去了還要再進來!”
獄卒說完搖了搖頭,抱著牢棍轉身,不打算再理會他。
蘇德軒貼牆根踉蹌著坐下,垂著頭,他知道自己一直在自欺欺人,可是心中的不甘像是惡魔般撕咬他的理智,得不到一刻喘息。
“帝師大人!”
重重牢壁外忽然現出一絲亮光,肅然響亮的跪拜聲驚得蘇德軒霍然直起身子,暴撲向牢門。
“韓依!你胡亂扣押我,我要呈冤,我要見我爹,我要見我爹!”
蘇德軒掛在牢門上,不住搖晃嘶吼,也不知三天沒吃飯哪來的力氣。
幽冷的牢房內踏入一人,深青色繡朱雀鎏金錦袍熨帖在他挺直頎長的身形上,再往上便是蘇德軒永難忘懷,憎惡不已的那張絕豔清冷的俊顏。
現值夏日,然而夜深露重,刑部死牢更外陰冷,韓依披著雲絲銀色披風,映著他白皙清雅的容顏愈發俊美,眉目如畫。
韓依揮了揮手,身後的獄卒紛紛躬身告退。燭火搖曳,鐵壁寒冷的牢內隻餘下韓依和蘇德軒二人隔著深重牢柵相對而視。
“你來做什麼?”冷靜下來的蘇德軒警惕得像隻毛兔。
韓依掃了眼地上的飯菜,不答反問,“看來刑部的牢飯不合蘇公子胃口?”
“嗬,你別扯遠了,我就算餓死,也不想吃這種飯,到時候我死了,看你怎麼向陛下交代!”
“嗬嗬......是嗎,”韓依低低笑道,“那本尊真想看看蘇公子會不會餓死,自尋死路這種事,蘇公子一向擅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