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一章 何為仇恨(二)(1 / 2)

回至府上,一派張燈結彩,往來賀喜的賓客絡繹不絕,往常清素的亓府煥然一新,朱門紫簷下,亓侍郎身著一身黑赤相間的錦服,拱手作揖,笑逐顏開。

南棠風俗,女兒出嫁前日,必要辦一場出閣喜筵,以求良緣富順,花開百年。

“恭喜亓大人,賀喜亓大人!”

“令千金乃是京安第一美人,如今能和二皇子花開並蒂,當真是良緣無雙,恭喜恭喜!”

“多謝,請請,薄酒粗宴,還望各位大人不要嫌棄呐!”恭賀之詞如潮水般湧來,亓侍郎這幾日喪妻的陰晦臉色漸漸染上喜色,不由和前來賀喜的親貴寒暄闊談。

遠遠地,蘇月生立在街口,緊了緊灰狐暗金大氅,明日亓玉言出嫁,今夜,自己還是不要來壞她的興致了,躑躅片刻,竟然不由自主往街巷深處走去。

冬月凍土,夜幕初臨寒風如刀割凜冽襲來,刮起灰氅如一展旌旗般獵獵飛揚,往日裏華燈不熄的京安長街,玉池坊,華陽道,具是人散牖閉,哪裏還有景致熱鬧可巧?

蘇月生不知不覺的走著,黃昏夢幻般散去,取而代之的便是漆黑如洞的蒼穹,她抬起頭,望著那飛揚扈淩的簷角,自嘲一笑。

神醫的身份被自己親手揭開,十日之後在京尹衙門,嚴嬌蘭定然會來,但會帶著充足的準備來,她已經開始懷疑自己了,不過這次,嚴嬌蘭,我要讓京安之人全數知曉你的罪孽,看清楚你那顆歹毒爛瘡的心,為了柳絮,為了母親,為了那個被活埋入棺的自己!

可是,一旦事情揭開,等待自己的會是什麼呢?是京尹官員的拒不受理,是驚堂之木的怒喝公正,還是,落得最後的官官相互,十四多年前的冤案人命,一朝紅顏的香消玉殞,遇上當朝侯爺之女重臣之妻,這等難斷的案子,公堂之上,可會有公正?

她不敢想,一滴清淚順著瑩潤的臉頰無聲無息滑落,結果會是百種,但唯一肯定的是,那時候,自己蘇月生的身份也會被揭穿,到時候所有和自己有關的事情,有關的人都會暴露於明光之下,嚴嬌蘭定然不會放過她,之後,是無盡的殺戮,你死我活,或者不死不活。

韓依,我終究是太急了嗎?我不想再用自己這種卑劣的心思去害人,這樣,和我所恨的人有什麼區別,我好累,真的好累,不是身子上的千瘡百孔,而是我終於明白,這天下世道,不屬於我這樣的人。

腳步終於停下,蘇月生無力地倚靠在白牆上,歎出悠長的一口氣,宛如極寒之巔呈現的那抹蒼涼,如今在她身上生根發芽。

一弧月下,一道長長消瘦人影。

良久,她道,“出來吧。”

“你這樣跟著我,有什麼用?”

身後,一人白衣勝雪,烏發玉冠,如雪緞一般白的狐裘披在他身上,月色清輝下,他恍若九重之巔降臨的仙子,有著不染纖塵的純淨。如琉璃光潤的眼眸中,是他二十年未有過的第一絲憂愁。

“沒想到南宮大人竟和墨兒一般好興致,這等肅殺風霜的天氣,也愛在外頭遊蕩。”

蘇月生轉身,身姿輕盈纖瘦,蒼白的小臉被毛絨的薄氅遮去一半,隻有那雙清亮沉靜的眸子,在暗淡的夜色下熠熠生光。

南宮瀝不發一言,走了過來,他的腳步很慢,如玉般清雅不諳世事的眸子卻像纏了絲線,緊緊盯著蘇月生,他走到蘇月生麵前,目光中帶著憐惜,“你很難過,蘇月生。”

心中恍若一震,眼中閃過一絲詫異,隨即,蘇月生恢複鎮定,仰首衝著南宮瀝笑了笑,“南宮大人想起來了,什麼時候的事,看來不需要我兌現承諾了呢。”

她的指尖卻在不可覺地微微顫動,南宮瀝竟然恢複了記憶,那麼,要不要在這殺了他?這個念頭一出,連自己都心中一驚,南宮瀝的武功,又豈是她能對付的了?

遂嫣然一笑,笑得單純,“大人您還記得嗎,我們初見時,你就堵著我不放,硬說我是浮魂盤異動的災星,還說我是什麼蘇月生,但很可笑,也很可惜,我,不是!”

蘇月生轉身,背對著南宮瀝,“天色已晚,大人快回去歇息吧。”終究···還是下不了殺手,若是成其不備將青雲的毒藥撒下南宮瀝或許能夠成功,但指尖卻是不受控製,抬不起,隻能放下。

身後低低的歎息響起,“蘇月生,你不必再欺瞞我了,一年前左右,蘇府中無聲無息地消失了一位小姐,名喚蘇月生,她生母猝,從此不受寵愛,我師門斷言,腹中兒,天煞星,十四歲,嫁於安平侯三公子作冥婚,本是埋入塵埃之人,卻應為我師門禁術,得以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