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苦笑,韓依,你是算準了我想要活下去,而向你乞求庇護嗎?你覺得嚴嬌蘭還沒有死,我就不可能想死嗎?
將我每一縷心思都琢磨地如此透徹,卻在明知會傷透我心的情況下仍舊照辦不誤,要我如何愛你,如何恨你,你的狠心,真是令我自愧不如。
“我輸了······”
聞言,戰天麵色一喜,正打算上前卻見蘇月生霍然拔劍,直指向他,冷風卷起浩梨院不諳戰亂幽美沉睡的花瓣,散入這重門深牆,金戈鐵馬的廝殺之中,一片嫣紅的花瓣落於劍尖,刹那碎成齏粉,可見,這把劍上凝注了強勁的真氣。
她仰天看向半邊灼燒的蒼穹,高聲喊道,“韓依,你不是認為我想活下去嗎,那好,我如你所願,活下去!”她頓了頓,冷笑一聲,“隻是,我絕不會走這條你用無辜鮮血鋪就的道路!”
食俸祿,享宗祠,朝臣百姓無一不敬重於你,而你卻要在他們生死麵前揮上一劍,明明知道這潛在的危險而不上報朝廷早作防範?處心積慮,布弄全局,讓他們在你的眼下可笑地廝殺,好一局江山博弈,好一幅萬卷戰火,你要的天下,我不想要!
蘇月生轉身,拖著一把長劍,割裂開漫天的飛雪,冷風掀開她零碎的發絲露出那張傾城絕世的容顏,戰天愣愣注視她的背影,竟在那一刹那失去了下命令的能力,他忽然明白,這一去,她將永遠離開主尊,離開這冬日盈暖的浩梨院。
他佇立在原地,什麼也做不了。
主尊,我盡力了。
‘砰——’
一聲巨響,明亮跳動的火把破門而入,“搜!”
“我意已決,你們走吧,不要為我浪費生機。”院門外,搜捕的聲音越來越近,蘇月生挺直立於風雪之中,沒有回頭,她望著一門之隔那樹探出牆頭的紅梅,一動不動。
戰天咬牙,軍營征戰的將士今夜卻猶豫進退,他不可能放任蘇月生一個人自投羅網,也知道不可能勸動她入密道遁走,百感交集之間,聽到蘇月生恍惚的嗓音,“深雪夜,真適合殺人啊···”
“縣君!”戰天上前一步,單膝跪地沉聲道,“屬下護送縣君最後一程!”
蘇月生背影一震,隨即了然一笑,“好,我要去一趟蘇府,今夜過後,我若是能活下來,這一切的恩怨就此了結,蘇德軒死了,蘇筱竹瘋了,嚴嬌蘭也失去了蘇遠,算是得到自己應有的懲罰,就讓她在這世上苟延殘喘地活著吧,至於韓依···”她慘淡一笑,眸中一絲淒涼,“他做他的攝政王侯,賞他的萬裏江山,我們,相忘江湖莫相會。”
話音剛落,院門砰然撞開,前院的暗衛看來是沒能抵擋住,這群來抓自己的人不是太清昭瓏就是雲湛,想著挾持她掣肘韓依,真是群愚蠢的人啊,還不知自己已經成了他人的棋子,借刀殺人。
韓依算我報你最後之恩,這群人,我替你了結!
“殺!”
雷霆之聲自身後一應而起,火光之中,浩梨院不屬於這個隆冬的恬靜終究湮滅於刀光劍影之中,對方一眼便看到了人群之中一身女裝的蘇月生,放聲下令活捉。
一柄長劍橫空劈來,錯落的銀劍上倒映著她飛旋的身姿,對方似是想用不要命的人海戰術累死蘇月生,一群倒下,一群立刻踏屍而上,層疊如潮水,肅殺冬夜的戰歌飄揚於飛雪之中,遠揚京畿重地,廝殺征伐,喊聲滔天。
蘇月生殺得手軟,唯一慶幸的是這群人本著活捉的念頭不放箭,自己才能勉強撐到現在,她靠著戰天,扭頭看了他一眼,那小子笑笑,剛毅的臉上掛滿了敵人和自己的鮮血,抬手抹了一把,露出潔白的牙齒,“縣君,我已派人往宮中傳信,我相信,主尊會趕來的!”
蘇月生愣了愣,不敢置信地看著他,戰天知道她想什麼,強撐著笑道,“縣君,其實我也不想塗炭生靈,或許這世上,隻有您一人能讓主尊收手了!”
他回頭,瞪著四麵鐵牆般的敵人,振聲一吼,衝了出去,“縣君,我先上了!”
蘇月生喘著氣,全身重量都抵在劍上,劍尖往下滴著血,落在白雪地上宛若朵朵綻放的紅梅,對方見蘇月生和戰天等人支撐不住,也算是鬆了口氣,眼底仍舊不敢懈怠,卻隱隱有一絲敬意,敬佩這女子堅定的心性。
“兄弟們,誰先活捉了她,主子有重賞!”
一群殺得精疲力竭的黑衣人揚劍一吼,如一層黑潮般向著人群中的蘇月生圍攏來,蘇月生閉上眼,此刻,她心中沒有後悔,沒有絕望,也沒有刀劍廝殺的吼聲,隻有浩梨院內,那片溫軟芬芳,沉醉在一片花海之中,饒是外界滄桑多舛,也與她無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