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命來換,老頭,你還真是狠絕,為了浮魂盤的一句卜言,你就要拚盡一切誅殺我,哪怕用命在南宮心中製造一個我害死你的假象,如今這枚如意躺在自己手中發亮,想要撇清罪責,恐怕是不容易了,蘇月生心中哀歎絕望地閉上眼睛。
“好,我答應。”
良久,蘇月生聽到遙遠處傳來南宮清冷冰涼的嗓音,他仿佛考慮了很久,終於決定要繼承他掌門的衣缽,來殺自己了麼?
蘇月生抱著如意,踏出虛空,身子卻如有浮力般沒有墜落,如今的南宮是絕對不會聽她的解釋,他隻會相信自己所看到的一切,南宮,你要我如何麵對你,如何告訴你,你引以為敬的掌門其實一直在欺騙你,或許這份誤解永遠都不會解除,她和天昆門的血仇算是結下了。
蘇月生歎了口氣,閉眼掩去落寞,她輕輕落回地麵,紫光照亮她絕豔出塵的眉目,僅僅隔著幾丈距離,已是天涯之遠。
韓依對上她的目光,眼底劃過一絲無可奈何的哀歎,他慢慢挑起長劍,輕輕擱在了背對著他跪在地上的南宮瀝脖頸上。
如今之計,大錯已釀,要想突破南宮瀝和這上千天昆門弟子安然無恙地走出去,可謂登天之難,隻能先下手為強。
同樣一瞬間,他和她心思相通,蘇月生看著那柄鋒利的長劍,點了點頭,挾持了南宮瀝,他們才能安然出去。
那柄劍冰冷地擱在南宮瀝的脖頸旁,再靠近一寸,就是如玉剔透皮膚下湧動著的熱血,他卻絲毫不動,良久,眼珠轉動,目光落在那柄長劍上,劍身如鏡倒影著他清冷死寂的眉眼,如果從前,那目光是純淨無波,那麼如今,那目光中冷淡依舊,卻透著一絲死亡的冰冷寒氣。
蘇月生握著那柄如意出現在他視線中,南宮瀝緩緩抬首,隨著動作他細白的脖子上滲出一道殷紅,順著劍棱滴落在掌門死不瞑目的眼皮上。
他緩緩站起,韓依的劍也一分不偏地抬上一點,他目光落在那發著幽冷紫光的如意上,忽然伸出手呆呆地想去抓,仿若那團紫光是一縷殘存的遊魂,如今在蘇月生的手中,顯得如此紮手。
門外的弟子已是哀慟出聲,跪伏在地遠遠望去仿若一條素白的河流,十裏縞素。
遠處磬鍾敲響,空靈悠揚,越過滿野的荒草蓬蒿,碧波湖水,帶走一代天昆掌門的魂魄,他那麼關心天下萬生,必然是融入這湖光山色之中吧。
蘇月生在心底默然哀悼,他作為一個掌門,擁有無可厚非的使命,但卻對她極是不公,她的命由自己掌控,不拘束不貪圖,你有你不可動搖的條令,我有我追求的信念,南宮,從一開始我們就注定要有所辜負,對不起,再見,我們就是仇人。
在一片銀輝明光之中,南宮瀝緩緩轉身,頸上長劍隨之移動。
“橫霜秋風,先師長眠,今吾南宮瀝乃天昆門弟子,在此立誓,襲承掌門之位後定以先祖教令為畢生信念,不負先師恩德,浮魂在上,吾魂為契,生生世世但為天昆弟子,必殺該誅之人,必念感化之德,吾承恩多年,奉先師為父,殺父之仇,天理難容,吾在此立誓,此生,定誅殺蘇月生以告慰先師英靈!若有反悔此生此魂必然不得超生!”
他望著敞開高聳宗門外,那連綿不絕的山巒青天,仰首長嘯一聲,那些跪伏一地的天昆門弟子嘴中念念有詞,手掌砰然相擊,交額觸地,風鈴悠悠蕩蕩,偌大的天昆門,唯一立著的幾個人,神色慘然。
青雲扭頭去看躺在地上的掌門,當一個不可能死去的人輕易死去時,會在人們心中留下永遠的愴然和震撼,更何況,武功強大到天昆門掌門的程度,竟然會輕易被蘇月生搶過如意墜死在地?別說他不信,便是一個小孩也不會相信,然而,事實擺在麵前,誰會想到,有人願意拿命去換另一個人的死亡?不能違背諾言,又不能違背條令,他所能做的,隻有殺了他自己,用死亡在南宮瀝心中烙下永遠的痛苦和隔膜。
即使南宮瀝仍舊不忍心殺了蘇月生,那麼這萬千子弟也不會放他們出去!
可是老頭,你就那麼篤定我今日一定會死嗎?蘇月生嘴角忽然浮上一抹冷笑,你費盡心思想我死,可我偏偏不死,這樣,你是不是在棺材裏也會氣得跳出來?
“南宮,委屈你了。”她什麼也不想解釋,清者自清,過多的解釋隻會讓事實愈發被曲解,南宮瀝若是信她便會一直相信,可如今,他不像是會相信的樣子,又何須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