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風吹來的時候,山就有了淡綠。
女人就依偎在門畔,密密又疏疏地納鞋底。忽地有了一滴淚落在手上,女人輕輕的歎氣。
人說,男人在外麵花心了。女人不信,那麼老實的木頭疙瘩,咋也不會駱駝蹄子走猴路哇。
女人就癡癡的盼,花開花落,雁南雁北,男人除了斷斷續續寄回些錢,一封信都沒寫。
過日子比樹葉還愁哩。女人將錢存了起來。
油菜花金燦燦地開放,馨香陣陣使人心顫。
當初媒人就是在這裏讓兩人見麵的。
女人那時輕折了一朵油菜花,羞紅了臉。
男人當時長得就像一棵春天裏的小白楊,已深深地植進女人的心田裏去了。
兩人經常相約於此,綿綿訴衷情。
一個明月清風的晚上,男人隻輕輕一放,女人就倒了。男人很奇怪,女人有的是力氣,為啥就像放倒一捆油菜那麼輕易哩。
婚後,每當女人有病的時候,男人總下鍋做好飯給女人端來,喊著女人的名字讓快吃下,喊得女人眼裏濕漉漉的。女人的心裏熱熱的,感到幸福像油菜花兒朵朵開放。
收割油菜時,男人總比女人落後一截子。女人不惱,徑自嚓嚓用鐮刀放倒一片。男人不好意思地笑笑,就是趕不上女人。
兩口子生了氣,女人就麵朝牆壁給男人一個後背,男人討好地想扳回女人的身子,可如移泰山。男人奇怪了,當初為啥輕輕一放女人就倒了哩。
然後,男人去了外地下煤窯。
女人就默默地等,不信春風喚不回。
女人一邊拉風箱,一邊往灶裏填柴禾,呼呼生風火苗亂竄,多像男人火一樣的激情。
女人病了,心莫名地跳。厭厭的,懶看花花草草,不吃也不喝。
忽然,傳來了不祥的噩耗:男人下煤井時挖通了水源,男人溺在了裏麵。
女人不信,待收到窯主的撫恤金,方才哇地大哭了一聲“我那苦命的親人……”便暈眩過去。
響器聲如泣如訴如怨如慕,鞭炮劈裏啪啦炸響。女人身穿重孝,為男人立了一座衣冠塚。填土時,女人不讓用鍁,女人用手捧土成墳,哀哭之聲震蕩原野。
女人收到了一封信,是男人幾個月前寫的。鄉下的郵局積壓了幾個月才送來。
男人在信中說,他想多掙些錢,其實他是很想她的,他知道,她是天下最好的女人。有道是:要吃還是家常飯,要穿還是粗布衣,知冷知熱結發妻。這些日子苦了她咧,他沒有像人們說的那樣:家中紅旗不倒,外麵彩旗飄飄。他今年一定回來收割油菜並給她講一些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