瑜親王緩緩閉目,掩飾眸底那抹怎麼也遮蓋不了的蒼涼與孤寂。
如今後悔又有什麼用?
悲劇已經發生,不該存在的人也隨著那場戰役魂歸故裏,屍骨早已碾入塵埃,隨風而逝。
徒留滿目瘡痍、相思成淚!
良久,瑜親王才緩緩睜眼,眸子裏已經恢複了往常的平淡無波,悠悠道:“隻是保住慕容氏麼?本王還以為你會要求本王將上官氏一同保住。”
上官清聽罷身子微微一僵,轉而寒涼一笑,嘲諷道:“王爺這是覺得有愧於先父先母,所以急著贖罪麼?不過多謝王爺費心了,父母用性命換來的家族,我上官清有能力護住。”
不是她太過自信,而是她帶著一身血海深仇,殺氣太重,執念太深,一個人有了仇恨,就會變得鐵石心腸,什麼刀山火海;什麼龍潭虎穴;什麼陰謀詭計,她通通都不會害怕,一個不怕死的人可比一個有心計的人要可怕的多。
有心機的人還在乎生死,所以做事會畏手畏腳,可不怕死的人呢,這世上沒有任何東西能夠抵擋住他的腳步。
她上官清就屬於後者!
如果自己不能全身而退,她就拉著所有人陪葬。
瑜親王低歎一聲道:“上官氏與慕容氏的姻親關係,這可是一件關係兩國的大事,小丫頭,你好自為之吧!本王答應你,會保慕容氏周全。”
上官清心中冷冷一笑,大事麼?兩個真心相愛的戀人相互結合,不過是件最平凡普通不過的事,可放在當權者的眼前,就成了叛國通敵、欺君罔上的九族重罪。
一件事的大與小,還不是那些手握生殺大權的統治者一句話說了算的。
在民間,北齊與南楚百姓相互通婚者比比皆是,兩國帝王不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若真是每個都滅九族的話,那才是天大的笑話。
可這事如果發生在他們這些百年望族的門庭內,就是顛覆整個家族的重罪,一個通敵竊國,你百口難辯。
上官清後退兩步,朝瑜親王微微彎了彎腰,淡漠道:“多謝王爺,隻要你保住慕容氏便好,上官一族不必王爺費心。”
瑜親王擺了擺手,示意她不必多禮,低眸斟酌了片刻,才緩緩道:“小丫頭,你執念太深了,仇恨隻會蒙蔽人的雙眼,你父母在天之靈也不願看你這般在仇恨之中掙紮,你應該有自己的生活,不能總是困在仇恨的漩渦之中。”
一個人一旦有了恨,他就會把自己安置在黑暗的角落,千般算計、萬般謀略,為達目地,不擇手段,這樣的人一生都看不到這世間的光明與美好。
這孩子才十五歲光景,紹樣年華,不應該整日裏隻為那些仇恨而活。
上官清聽罷身子微微一顫,好不容易掩飾的仇怨又通通冒了出來,原本還算平靜的眸中轉眼布上了一層寒霜,冰冷刺骨。
抬眸望向瑜親王,冷聲道:“王爺又不是當事人,怎會知道我祖父‘白發人送黑發人’的蒼寂,又怎會知道我與兄長自幼喪父喪母的痛苦,所以,這種話王爺不應該說出口,我活著隻為複仇。”
如果不是仇恨,她大可以像那些名媛閨秀那般,無事之際賞花品茶、彈琴作畫,無憂無慮的等到及笄之日,尋個如意郎君嫁作人婦,相夫教子。
可她終歸沒有選那條路,那樣的人生太過寡淡,不適合她上官清!
瑜親王淡漠的目光輕輕掃過少女纖細的身影,眸子裏閃現出一絲無法掩飾的無奈,那種無奈的神色中又帶著淡淡地寵溺。
上官清被他那種目光瞧得有些愣神。
為什麼她在瑜親王淡漠疏離的目光中,找到了絲絲熟悉的感覺?
那是一種無形的久違的溫暖,就如同雲霧一般,飄渺不定,待她想要仔細查看之時,卻又消失地無影無蹤。
她秀眉微蹙,輕吐了濁氣,忽略掉心中猛然升起的那股莫名其妙的淡淡惆悵。
瑜親王見上官清情緒有所波動,連忙跟著收回了目光,輕聲道:“小丫頭,知道為什麼人的眼睛長在耳朵前麵麼?”
上官清一愣,轉而搖了搖頭。
瑜親王淡淡一笑,溫和道:“因為‘眼見為實,耳聽為虛’,嗯,‘三人為虎’也是同樣的道理,當第一個人跟你說山上有虎的時候,你不信,第二個人跟你說的時候你半信半疑,第三個人跟你說的時候你便深信不疑了,可到底真相如何,還得你自己親自去見了才知道,隻有剝開雲霧才能見日光,不要被表麵的假象蒙蔽了雙眼,我們看待任何一件事,都得透過表麵看本質,當然,有時眼睛看到的東西也不一定是真實的,我們得用心去體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