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不惹人間桃李花(1 / 2)

李鏡珂聽著客套話倒是嗤之以鼻,徑自向我款步而來,喚道:“清歌。”又瞧著護在我身旁的安好,笑意愈發深邃,喚道:“安好。”

嚴冬寒夜之際,她卻是薄薄羅裳,冰肌玉骨,哪怕未施粉黛,竟也是千嬌百媚,與平日弱柳扶風的嬌態大相徑庭,這哪是那個病秧子。眾人詫異之餘,並未仔細深究李鏡珂那一聲安好喚得是誰,想著大抵她是凍糊塗了。

我緩了緩心神,順著月梅的言辭客套道:“李夫人,請節哀。”李鏡珂嗤笑一聲,附我耳旁道:“節哀?你應該猜到,縱火的是我,我要了他們的命。”她說來甚是得意,數十人性命如螻蟻一般,委實讓人不寒而栗。隨後她退半步,掩袖佯裝楚楚可憐道:“清歌姑娘,李府如今已是廢墟,修繕需些時日。我隻身一人無處可去,隻求你念在往日情分,收留我幾日。”我自是不情願留下她,支支吾吾道:“我這寒舍恐是委屈了李夫人,下人也沒些規矩,難免怠慢……聽聞醉秦樓不止菜肴一絕,住宿亦是舒坦……”我已是婉拒了,安好與她本就不對付,便毫不客氣道:“誰與你有往日情分?你可別死乞白賴纏著了。”

李鏡珂霎時目露凶光,轉眼又裝作楚楚可憐,道:“我隻身住客棧,又無武藝傍身,如若遇著心懷不軌的歹人可如何是好?我與懷胥公子倒有幾分交情,清歌姑娘不願收留,我也隻好麻煩懷胥公子了。懷胥公子憐香惜玉,斷然不會拒絕的。”這般威脅些許管用,安好已然咬牙切齒道:“你敢!”

李鏡珂見狀愈發得意,又道:“如今我喪了夫,若懷胥公子憐惜,我自甘做妾,盡心服侍懷胥公子。若他不願意,那也隻好……”她掩麵啜泣,卻又背著旁人與我輕啟唇齒,瞧她口型應是“殺了他”,我怛然失色,隻好應下,道:“李夫人不嫌棄寒舍,便小住幾日吧。”

她得了逞,便不再惺惺作態,對著氣呼呼的安好冷哼一聲,又道:“安置吧。”月梅便引著李鏡珂去南房,團圓如意隨著一道去安置。

我端著新添的飯,兀自唉聲歎氣了一番,不愧是千年老鏡鬼,詭計多端又心狠手辣,當真是難以招架。我委實納悶,先前在竹宅十餘載,也不過碰著個好脾氣的小蛇妖,出了竹宅不足一載,淨招惹些個鬼靈精怪,偏偏大多窮凶極惡,眼前這個更甚。若說竹林外頭世間險惡,也不應單單挑我下手,怎不去糾纏旁人,我分明與常人無異,除了身旁有個安好……我這麼一尋思,倒是琢磨出了七八,大抵那些妖鬼對同類惺惺相惜,除卻我自個招惹的,餘下的沒準都是循著安好來的。也難怪李鏡珂多次惦記竹玉了,她此番纏著我難不成是想探究探究安好?這小鬼,平日添堵不說,倒還淨惹事。

我正思量,安好提點我道:“姐姐,飯菜涼了。”我才執起筷子,盛著鯽魚湯拌入飯中,這時節鯽魚最肥美,因著心頭煩悶,食不知味,含糊吃完便回了房。安好亦是氣不過,未與我一道走,溜去風柳巷尋個熱鬧,也好解了煩悶。

才推門便瞧著李鏡珂斜倚桌幾,手中把玩著青花瓷盞,她這般慵懶姿態是極好的,倒不覺得窮凶極惡了。嫣紅羅裙襯得愈發妖嬈多姿,不由想著寧耳了,她那時亦是慵懶執扇,眉眼中萬種風情。這般看來,李鏡珂比起寧耳還是差些,到底說來寧耳才是天生的妖。

這會無旁人,便不與她惺惺作態,問道:“月梅方才不是給你安置了?為何又在我房中?”她扣下青花瓷盞,笑道:“敘舊。”我與她白日才見了,哪來的敘舊一說,估摸著她不安好心,沒好氣道:“敘什麼?”

她倒笑盈盈道:“看來清歌姑娘不待見我?也是,李府上下皆喪生於我手中,難免我再對你身邊人下手,不待見我是應當的。不過,你對我還有些用處,我可暫且留你性命。”我悶哼道:“那我可得感恩戴德了。我有何用?”

須臾,她正襟危坐道:“幫我尋個人,我的孩兒,雲扶。”李鏡珂膝下無子,倒是鏡鬼有提及,她死時腹中尚有孩兒,如今過了數千年輪回,生死不明,我可何處去尋?我歎了一聲,嘟囔道:“這與取我性命有何分別。”她又道:“我與他本是母子鏡,我知曉他活著,已是人形,我若見到,一眼便能認出他。”

我托腮問道:“那你可知,他是何樣貌?多大歲數?”她隻道:“不知。”我犯了難,隻知他姓名,其餘的毫無頭緒,茫茫人海我何處尋?她們倒是母子連心,可與我並非。我正思忖,她又放話道:“五日為限,如若不然,懷胥可就性命不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