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偏是認床,輾轉不得眠,忽是聞得牆內響動,我尋思著是老鼠,方是下床察看。月光入戶,涼如水。我又是聽聞牆內喚著清歌,著實可畏,莫不是牆內有鬼?又如何,安好不亦是鬼。我將耳附於牆上,卻是聽得牆內道:“清歌,清歌,你睡了嗎?”我細細辨出,不正是懷胥,如此深夜他又是造作什麼。
我便是嗔道:“你深夜不眠,為何要擾我清靜?”他道:“我隻是想與你聊聊罷了。”我自是與他無話可聊,方才背過身,道:“你自個聊吧,我先睡了。”他依是敲著牆,喚聲不絕,良久才歇了下。
適時安好才飄飄然而歸,胭脂色的明媚裙裳著實可人。她這些時日不曾來擾我,倒是在方圓十裏嬉戲,好生囑咐她安分,索性也未若是生非,這才由著她。
她方是笑盈盈道:“姐姐,你猜我方才去了何處?”我好生好奇,問道:“何處?”她盤腿坐在椅上,道:“我方才去了懷胥房內,他本是入了睡,鼾聲正起,我想起他平日是如何欺負姐姐的,此番將這仇算了。我便將他挪到中庭,被夜巡的小廝叫醒了,他揣測著不過是夜行症,也就罷了。但回來嚇得又是不能入寐。適才他還來打擾姐姐了呢。”
我道:“我還想著他怎會有如此好興致,欲是與我聊聊。他今夜怕是不能眠了,也好,明日他一定在房中補覺,不再叨擾我。”罷了,又囑咐道:“以後這些缺德的事,還是少做一些。”我自個聽著也委實虛情假意的,心下倒頗是認同安好作為,罷了,我自個不厚道,也不可誤了安好這孩子。
須臾,安好問道:“姐姐,你今日是不是得了壺新酒?”我指著幾案,道:“言姝贈的,你想喝便喝吧。”她可是歡喜,將梅花釀懸了過來,揭了蓋細細嗅,道:“她是用雪水釀的吧?著實清冽。”我便是恍惚嗅得酒香,若是空穀幽梅盛。安好忽是道:“姐姐,你可覺得言姝有些怪?”我問道:“如何怪?”她端著酒壺,沉吟道:“說不上來,總覺得有些怪。許是她一大把年紀還顯這般年輕吧。不過,你還是得提防些她。”我便是將她此番話記於心上了。
晨起,隨著沈重卿去查案,說是查案,實則是去茶館,聽聽小曲喝喝茶。擇了處臨窗的座兒,啟朱戶,街巷人來往,可是熱鬧。他囑咐道:“你隻需細聽他們所談,或是觀察他們形色。”我便是斟了茶,不言語,側耳聽他人如何談論。
隔座是彪形大漢,著實壯實,叫了一壇烈酒,兩斤肉,瞧著也是膩。他與人談論道:“你說,前日張屠戶將賣包子老頭的女兒給作踐了,可是真的?”另一人道:“可不是嘛,瞧著屠戶平時也是老實,怎做出這般喪盡天良的事?”他便是歎息道:“平日我小兒去向他買肉,他也不坑騙小兒,倒還多添了塊肉,著實想不到。這麼好好的一姑娘,以後如何嫁人?”另一個嬉皮笑臉道:“你不是嫌棄嫂子長得粗糙?不如將她納作妾,那老頭也定然不會如何說。況且,姑娘長得標致,好好打扮,也算得上是個美人。”他大口喝酒,大口吃肉,笑道:“若論標致,誰及得上梅林邊的那個寡婦?大把年紀了還像個小姑娘水靈,真想讓人掐一把。說起來,也是個貞烈的女人,有次福貴喝多了酒,闖進了寡婦家,她竟拔起菜刀,將他胳膊都卸了,倒是保住了名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