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50餘年的人生中,浮光掠影的很多事,都如過眼雲煙,又仿佛舒緩的渠水注入寧靜的湖中,既展不開秀美的漣漪,又揚不起騰躍的波浪。然而有個與我兩次短暫晤麵累計不足1O分鍾的綠農使者的感人言行,漫漫17年來,卻總是曆曆在目,還時而在我心海激揚起銀光四射的飛濺浪花,且時間愈久,愈加亮麗。
1981年4月12日上午8點多,我正在坐落於偏僻的五登房村的津南區委黨校上課,一個麵目清臒、身穿綠衣的郵遞員來到教室門口,他神色悲愴而又彬彬有禮地對講課師說:“對不起,打擾一下——請問,這兒有個叫李暢興的同誌嗎?”我和老師異口同聲作答:“有!”他快步走到我桌前,用淒婉的低音說:“這是河北省深澤縣剛來的加急電報——你母親病危,請你速回。”我心知這是班耗,禁不住潸然淚下,當我六神無主地跨出教室時,我隻瞥見那個綠衣、綠車的遠去的背影……
我心急如焚地乘上南去的火車,及時趕到了我那一生曆盡磨難、此刻奄奄一息——許是魂係我這獨子的慈母的病榻前。我情不自禁地忙握住母親那瘦得皮包骨的纖弱的雙手,放聲連叫:“娘啊,我回來了!你睜眼看看吧,是我回來啦!”當聽到自己的兒子聲嘶力竭的呼喊時,她真的慢慢地睜開了目光模糊的眼睛,無限深情地直盯著俯在她麵前的我的臉龐。她嘴唇無力地輕輕翕動著,欲語不能,她又寬慰地微微向上翹動了幾下嘴角,似有若無地浮現出一絲笑意……倏爾,她的精神一鬆弛,頭向胸前猛一栽,就永訣了塵世。我驀然撕心裂腑地喊了聲“娘啊!”就撲通跪伏在慈母的床頭前……
當我安葬完母親心緒悒悒地由冀歸津的翌日。便到鹹水沽鎮郵電局去打聽和看望那個使我能“睹母生麵”的綠衣使者。當局長把叫李俊的同誌請來,我向他道謝時,這位個頭兒不高、臉膛黧黑、憨厚淳樸的漢子卻毫不介意,他真誠、謙和而又赧顏地說:“為人民服務,急群眾所急,這是我們郵遞員的天職呀!如果遇到這種人命關天的急電而不想方設法地送去,那才是失職和應該批評的呢!”我問:“李師傅,那天你怎麼知道我在黨校?一早八點上班我一見電報,就騎車趕到區教育局。”他極其平靜地說,“局裏說你已調走,我飛車直奔區政府;又說你在區黨校,我心急火燎地找到你,親手把急電交到你手才算鬆了一口氣——也是盡了我的責!”啊!我暗暗讚歎:在半個多小時裏,他競自覺、主動、來來回回地跑了三個單位,行程10多公裏,火速把電報交給了我……
麵對這個平凡而可敬的綠衣使者,我覺得一切客氣話都是多餘的,我隻是緊緊地、久久地握著他的手由衷地說:“既平凡又偉大——你的敬業和奉獻精神,值得我好好學習。也應該在全社會倡導和弘揚!”他聽後,又是那樣真誠、謙和而又赧顏地笑笑說:“這確是我的天職!”他轉身騎車又去送信——那個綠車綠衣的身影愈走愈遠了,可他在我心目中卻愈來愈高大,愈來愈清晰,直到17年後的今天……
right(1998年3月16日作成於津南區政府外事辦刊發於《天津日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