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的一天,繁艾照例在公司裏和大段的產品說明較勁。翻譯,中到英,英到中,偶爾應付一些老外打來詢問說明的電話。
窗外的陽光正好,也有一點點夏的毒辣,白花花的。
下班的時候,接到肖老師的電話,讓她晚上務必回家一趟。掛上電話,決定去超市買些罐頭和狗餅幹。
肖老師給她開門,臉色很難看,繁艾訥訥地叫一聲媽,她哼一聲,砰一聲關上門。
剛換好拖鞋,一個毛茸茸軟綿綿地小東西就蹭上她的腳跟。繁艾放下手裏的塑料袋,取出餅幹塞進它的嘴巴。
“最近珍珠乖不乖?”她抱起它,把臉湊進它三角耳邊,笑著問道。
“今天你就把它帶走。”肖老師發話,看著這個腦門寬闊,眼睛放光的小東西,想起這一個月來自己沒被它少折騰。
“哦。”繁艾有點泄氣,不過似乎也在意料之內。原本買來這隻小博美用來緩解她的退休綜合症,當然,也想討好她。繁艾知道一定是她殘餘的職業操守根本容不下這團雪白的小東西在家裏撒一點點的野。
懷裏抱著珍珠,不自覺地想到自己。
從小,她就是個言聽計從的好小孩,所有的時間都被劃進表格裏牢牢捆綁,不容閃失和紊亂,小學,中學,再到大學,就連工作,也得必須得到家裏的認可。可是,直到三年前,她犯了錯,緊接著,就和被趕出去沒什麼區別。
所以,珍珠如此這般的命運實在和她二十六年的經曆雷同。
珍珠在她懷裏抬起頭來,繁艾看見它的眼神倨傲。她想作為一隻小狗,它也有驕傲,所以,在麵對肖老師無情的藐視和數落的時候,一定也很無奈。
肖青看著珍珠,它的眼睛裏閃爍著委屈和小小的理直氣壯,這根本就和自己的女兒一副德行。越看越生氣,索性走開。
繁老師深沉渾厚的聲音從廚房裏傳來,“準備開飯。”
對於繁艾來說,現在這個家基本上意味著壓迫。
好在,繁老師偶爾給她關於精神上的安慰,還有,一頓香噴噴的晚餐。
吃完飯,肖老師出去散步,繁艾楞楞地發呆,她敏感的神經關於她的舉動所做的唯一反饋就是,她分明故意躲著她。
心情開始低落,所以,才常常不敢回家。
繁盛洗完碗,再用洗手液把手洗幹淨,拉著女兒聊天。
“在你媽的眼裏,你和珍珠沒什麼區別。因為一向太乖巧,所以,她並不能拿出對待學生的耐心來應付你。”他輕輕拍了拍女兒的背,明白她突如其來的低落。
“爸,那你呢?”繁艾想這世上,也許再也沒有比她的繁老師更寬大的胸懷了,容忍肖老師的近三十年的“專製”,燒飯,洗碗,包攬家務,還要偶爾充當家庭潤滑劑,在她看來,勉強勝任已經很不錯,可是,他竟然樂此不疲。
“你也是珍珠,偶爾粘人,偶爾犯錯。”繁盛笑笑。
犯錯,犯錯,那怎麼會是個錯誤?
“子煊現在怎麼樣?好久沒來了。”說到這個女婿,再看看眼前的繁艾,一個沉,一個悶,偶爾也會擔心。
“早晨去了日本,一周後回來。”繁艾再抱起珍珠,看看時間,也不早了。
繁盛給她開門,“路上小心點。”
“恩。”
破愛仰起頭來,看著一天空的星子,紛繁,無序。不知道,他此刻在做什麼?是不是也像她一樣正仰起頭來?
珍珠在她懷裏抬起頭來,她拍了拍它圓圓的屁股,“珍珠,我們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