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1 / 1)

他在黑暗裏沿著記憶的甬道往前走,兩旁是早已經無暇回顧的過去。身後,耳邊的哭聲在腳下漸漸被隱去,隻記得那團影,經過十月的煦陽投射在牆壁上,卻很模糊。

向前,有白光,有人在叫他的名字,為什麼他總是被催促?現在,他隻想停下來,繼續這個銳化記憶的過程,可是,時間卻不允許。

“子煊?”有人輕輕推了推他。

他醒來,眼前還是夢裏的那張臉,恍然,三年前,再三年後。

“我以為你在做噩夢,所以才叫醒你。”繁艾解釋。

“隻是做了一個夢而已,不是噩夢。”他坐起身來,看著她,不像剛剛起床的樣子。最近他常常做夢,而且夢到的都是一些關於過去的片段,不知道為什麼。

她笑,有點尷尬,昨晚跑來這裏等他,結果自己倒睡著了,迷糊之中,感覺是他把她抱回房間的。

“那……我先走了。”在他麵前,她會不會顯得有些奇怪,繁艾想。

“恩。”他掀開被子,下床。

她看著他,想說什麼,還是沒有開口,拿了自己的東西,匆匆離開。

潘子煊聽見門被關上的聲音,知道她已經走了,出了房間,鼻間縈繞一股氣味,當然不難聞,準確地說,是香,至少刺激了他在清晨少有的食欲。

電話突然響起來,看到熟悉的號碼,接起來。

“喂?”

“子煊,是我。”是剛剛才離開的她。“那個……早餐要記得吃……”

緊接著,電話“啪”得一聲突然被掛斷。潘子煊拿著電話,聽著忙音,再把臉轉向那張餐桌,望著桌上的早餐的久久回不過神來。

等到洗漱完畢,再換好衣服,他試著在餐桌前坐下來,卻發現已經過了八點,看來他的生物鍾和時間表確實不允許他享受這樣一頓早餐。

說不出的滋味,有點可惜,又有點遺憾。他想起一個星期前,冰箱裏被塞滿的保鮮盒,一定也被她清空了。

她會帶著怎樣的心情把它們從攝氏零度的小空間裏取出來,再倒進垃圾帶裏?

他低下頭來,看見水藍的底色,鋪開了一簇簇顏色細嫩的五瓣花,四周是被鏤空的白色花邊,這張尼龍餐桌布,再加上幾片顏色絢爛圖案古怪的小餐墊,看起來就很繁艾。

很明顯,這張餐桌不甘他的冷漠怠慢,正在變節。因為,一直以來,它的存在,僅僅是為了存在而已。

突然一個熱乎乎的小毛球貼上他的腳踝,晃晃短而圓的小尾巴,他往後退一步,它卻又挨上他的腳邊。

它大概是昨晚的那隻小狗,而此刻,它的主人似乎因為走得太急,忘了把它帶走。

他突然想起昨晚的那堆報紙,很顯然,它的個人生活習慣一定不太理想。他再後退一步,站著邊看著它,邊思考到底怎麼處理它。

珍珠似乎可以感覺到他的刻意避讓,很是善解人意地站著不動,偶爾搖搖平放在背上的尾巴,以示友好。

它的表情,友好卻帶著警惕,杏仁狀的眼睛顏色分明,寫著一些拘謹和瑟縮,隻是搖尾巴的時候,又帶著莊重。

他想笑,因為,他想到它的主人,果然,物以類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