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完公事,累得一身都痛,衛林便進入了四川綿陽169聊天室。衛林一看,他的老友“37賊麗”在,於是,網名叫“浪漫專家”的他,點了她的名字,他說,你好。

她馬上回答,你也好。

“37賊麗”是衛林認識了大半年的聊友了。他知道她在中國西部科學城——綿陽城裏開了一個廣告公司,生意非常不錯,有自己的車子,老公是一個公司的普通管理人員。當然,她也知道,他是一個公務員,四十歲的一個胖子,在一個小單位是一個小小的領導。大半年來,他們無所不聊,可以說什麼可以說的話,都說了。

他對“37賊麗”說,好無聊哦。

她說,我也是。

他一衝動說,妹妹,喜歡冒險嗎?

她說,冒險?冒什麼險?

他說,白天我們上班都是上班,晚上下班大家都回家去睡覺。我想請你晚上不回家睡覺,你和我到一個我們都陌生的鄉村去,好嗎?

她說,去幹嗎?

他道,此時的季節真美嗬。你看,萬畝油菜花已經開了近一個月,城市的空氣中,都是花香呢。鄉村中空氣的花香,想必更加香濃。

她道,那又怎樣?

他道,我想請你去這個陌生的鄉村,我和你坐在一口清清的堰塘邊,請你賞夜景。

她道,這時候,有什麼夜景?

他說,這時候的夜景,就是美得很呢。你看哈,天上是明亮的月亮,我和你坐在池塘邊,四周是無盡的油菜花,滿耳的蛙聲,這時候的蛙特別美,因為當中有許多男青蛙正急著尋找自己的愛情,所以它們叫得特別響亮、動聽呢,準備用在泥中撿起的玻璃暗算自己情敵的屁股呢。

她道,哈,倒是有趣的夜晚。

他道,我和你坐在池塘邊,看著映在池水中的月光,我給你講在油菜花香中產生的愛情故事。

她說,你的?

他說,當然。

她說,那你不妨講講他聽,我看我值不值得來。

他說,我與油菜花香有關的愛情故事多得很,隨便講一個,你便會像大鵝撲水般向我撲來呢。

她說,美得你,講講看。

他道,我不知怎的,小時候,我特別喜歡油菜花開放的季節,我特別喜歡油菜花的芳香。每當油菜花一開放的時候,我就特別興奮。這個時候,我就特別渴望愛情。

她道,這時你多大了?

他道,十四五歲。

她道,你倒是發情早。

他道,嗬嗬。話說這一年,我見了油菜花,亢奮不已。我好像有一身的饑渴,必須要找我們隊上那個長辮子姑娘偷香子,我覺得我至少要抱抱她,我一身的亢奮才會消失一樣。

她道,哦?

他道,我於是不幹農活了,丟了工具,上偷香子家去了。偷香子的家在鬆林山的半山上,隻一戶人家居住。我走他們家過時,經常見她的父母在外幹活,隻偷香子一個人在家砍豬食。我想,她一個人在家,好嗬。

她道,有了賊心。

他道,我走到她家,四周聽聽,果然隻有偷香子一個人在家砍豬食。我看見她的樣子,我就高興。她長了一對長辮子,臉上有一對大酒窩,一雙眼睛非常明亮。我對她說,偷香子,你一個人在家嗬?她說,恩。我說,走我們出去看菜子花。她說,有什麼看頭?我說,遍山都是油菜花,好美喲,好香喲。她說,那又有什麼看頭?我說,外邊才香。她說,屋裏不是一樣的?我不去。我隻得放棄他將她引到無人的田邊地角的想法。我坐在她家的高桌子上,對她說,偷香子,把你哥的小人書給我看一本嘛。她給我拿了一本。我一邊看著書,一邊看著她,我心裏哪會看書?我對她說,偷香子,你也坐到這來看嘛。她說,看了好多遍了,不想看了。我說,你陪我看嘛。她坐到了我的身邊,與我一起看小人書。看了沒幾頁,我將書掃到了桌子下邊。於是,我彎腰到桌子下撿書去了。

她說,繼續。

他道,我彎下身子到桌下,我哪會撿書?我這時看過《水滸傳》,知道西門慶勾拾潘金蓮的故事,那西門慶彎下身子到桌下本來是去撿筷子,卻不撿筷子,而是捏了一把潘金蓮的腳,於是潘金蓮笑了起來,將西門慶的脖子搭住,倆人馬上成就了雲雨好事。因此,我彎下身子,學西門慶,沒去撿小人書,而是將偷香子的腳使勁一捏。

她笑道,她就抱住了你?

他道,我哪有那福氣?我隻有禍。

她道,怎麼了?

他道,偷香子跳出門去對外大喊,媽,衛狗娃把我腳上的凍瘡捏痛了。

她嗬嗬嗬嗬嗬一陣大笑。

他道,講這樣的故事你開心嗎?

她道,開心。

他道,那你敢出來麼?

她道,敢。

他道,好,那我就在菜花香溢的池塘邊,給你講這樣的故事,讓你開心?

她道,謝謝。

他道,我可以講一個,可以講十幾個,但是,不會講到天亮是不是?

她道,你還要做什麼?

他道,講困了,我們總要睡會覺是吧?

她道,我想,幹坐一晚上對於一個人一生來講,不是什麼大難事,就一晚上不睡吧。

他道,如果幹坐一晚上,那我請你出來冒險還有什麼意思?

她道,你原來有所圖?

他道,當然。

她道,你想怎樣?

他道,就是睡覺嗬,這可以說是我這麼幾十年的夢想。你想,在如此的良宵花夜,我和你睡在月光下,清她道,哼!

風習習,蛙聲四起,我保護著你,天下還有比這更美好的景致嗎?

她道,你到底想幹什麼?

他道,當然,在堤壩上我們睡覺是不好的,月光下,太暴露了。

他道,堤壩的旁邊,有一草樹。在離地一米高的樹上,有小房子般大一個稻草垛,我們去那草垛下。我從草垛上扯十幾個幹稻草下來,睡在草樹下的亂草裏,就不那麼暴露了。

她道,壞。

他道,我將我事先準備好的睡袋放在草垛下,你先睡進去。

她道,不。

他道,我跪下求求你了。

她道,我就先睡進去,看你有什麼壞招。

他道,我跪在你的睡袋旁邊,請你從睡袋裏麵把你的衣服脫了甩出來。

她道,不,和衣睡挺好的。

他道,不,你睡不舒服。

她道,好,我脫了,甩出來了。

他道,可是隻甩了外衣外褲出來。

她道,夠了。

他道,不,你不把內衣內褲甩出來,就太沒意思了。

她道,絕不。

他道,你甩吧,你甩出來我作你的孫子行不?我永遠當你的奴隸行不?

她笑道,臭流氓。

他道,對了,妹妹,你終於你把你的內衣內褲脫光甩出來了。嗬,我想像,要是你站在這月光下,你的身體是多麼美妙嗬。

她喘著氣道,然後你要怎樣?

他道,你說呢?

她道,大流氓,你說你還會做什麼?還不快進來?

他道,錯!

她大吃一驚道,你又要幹什麼?

他道,我會手裏捏著兩個石頭,整夜在草垛的四周巡邏放哨,保護你安心睡覺嗬。

說罷,他打出幾十個嗬嗬地一串長笑。

她醒悟過來,也是一陣長長的大笑。然後她道,哥哥,你騙人家,你要受罰的。

他道,如何罰?

她道,你說,罰不好我不依你。

他道,好。那麼,哥哥趴在地上,你騎在哥哥背上,把哥哥當馬騎吧。

她說,哥,我騎不得的。

他道,為什麼?

她道,我外邊穿的羊毛裙,今天走得匆忙,又沒穿那個什麼的。

他說,我不嫌棄你。

她道,是我不好意思嗬。

他道,原來是這樣。那怎麼辦呢?

她道,反正你是要受罰的。

他道,好吧。那麼,我背你如何?

她高興地道,這個好嗬,我要你一天二十四小時都背著我,累死你。

他道,累死我我特別幸福。說真的,我真的很想背你。

她道,為什麼?

他道,我好久沒背人了,起碼有十幾年了吧。

她道,你原先背過人?

他道,背過嗬。

她道,誰?

她道,我老婆馬麗嗬。

她道,哦。

她道,妹妹,我喜歡背人的感覺。我想你與我一樣,在我們戀愛的時候,或者我們初婚的時候,我們都有過背人或者被人背的時候,讓我們共同來回憶一下那背人的時光好嗎?

她道,好的。我想。的確,在我們戀愛或者初婚的時候,的確是有這麼些美好的時光。那時候我們相互背著多輕嗬,現在,十幾年後,我想我們相互背著,再不會是花朵一樣的輕了,我想,我們相互背著,感到對方會像河中那幾噸重的大石頭一樣重得壓出人的鼻血吧?

他道,嗬嗬。妹妹,有一天,我背著我的兒子上我們家七樓。我對兒子說道,兒子,你好重喲,爸爸背不起你。他道,爸爸,那你覺得背什麼才不重呢?我對我那三歲多點的兒子說,如果你爸爸背上背的是一個阿姨,再重也不重。

她嗬嗬大笑。

他道,那麼妹妹,讓我們回味一下過去的背人時光吧。為了背人不覺得重,我背著你去回味吧。怎麼,不願意?

她說,衣服都被你脫光了,還有什麼不願意的?好,你背吧。

他道,好吧,那麼,我背起你了。不重嘛你。

她道,人家一米六五,才104斤嘛。

他道,背著你這修長的妹妹,我隻想累死。

她道,少貧嘴,快背著我回味。

他道,初婚的背人,是最美的。我和老婆婚後,我是常背她的。

她道,如何背?

他道,比如你是我老婆,你下班回來,睡在沙發上。我把飯煮好了,你要我把你背到桌子上。盡管桌子就在五米外。我要是不背你,我就在沙發上睡著耍賴,不吃飯。

她道,我有那麼撒驕嗎?

他道,是。你洗了腳,我是一定要把你背到床上去的。

她道,這個當然。

他道,你要是洗了澡,你光著身子,也要我把你背上床。

她道,是嗎?你背嗎?

他道,背嗬。往往是,你洗了澡要我背的還是無理要求。

她道,我怎樣無理要求你?

他道,你要雙腿叉在我的肩上,雙腿夾著我的脖子,讓我把你背上床呢。

她道,那你背嗎?

他道,背嗬。老婆這麼要求,別看我麵惡臉凶,可是心裏卻是樂開了花。我大不了再弄盆水洗一下脖子嘛。老婆,我有時也要喊你把我背上床呢。

她道,我背得動嗎大胖子?

他道,你要幾乎累死了才能將我背上床。你背我的時候,我有一比喻。

她道,什麼比喻?

他道,你好比是一根白嫩嫩的筍子,我好像上盤在這筍子上的一隻大熊呢。

她嗬嗬嗬嗬一陣大笑。

他道,老婆,在外邊,你要我背你吧?

她道,當然。

他道,人家看到了你怕不怕?

她道,管他的。

他道,就是,老婆,你還記得嗎,我常在外邊的那個河堤上背你呢。

她道,是嗎?

他道,是嗬。背了不知有多少次。大人來了,我是放下了你。可是小娃娃們放學了走過,我不放下你。我想,一定是學生給老師講了,老師給學生們編了個順口溜。那一次,幾個小學生走過,我沒有放下你,學生們走到五十米開外,便向我們大喊:今天男人把你背,今後打得你笨婆娘滿天飛。

她一陣長笑。

他也是。

她說,不早了,下次再聊好嗎?拜拜!

他道,好,拜拜!

這一次聊天,是衛林當了五年網蟲中最狂放的一次,最越軌的一次,同時也是最興奮的一次。聊天能聊到這個地步,就有趣了。但是,這是不容易的。這五年中,他認識了幾十位女網友,有的比“37賊麗”關係還好,也沒聊到這些敏感的地步。今天,實在也是一個意外。但是這個意外也說明了一個問題,女人的內心,其實絕對不是我們男人所想的那麼傳統,那麼保守。或者女人的內心,比我們男人的內心還要複雜,還要瘋狂,還要浪漫,還要渴望許多呢。隻是沒有人去發現、去挖掘、去引起她們的共鳴。你看,“37賊麗”,在聊的大半年中,大家都是一本正經,可是今天在他的引導下,她變得讓人興奮讓人不可思議了。

也許,人,不管你外表多麼端莊素靜,內心需求都是一樣的?

第二天,衛林做完了公事,進入了聊天室。“37賊麗”早就在那裏了,名字排在了頂頭。

她道,才來?

他道,你來了好久?

她道,人家等了你幾個小時了。

他道,敢情你上班就把名字掛在了聊天室?

她道,人家以為你上班就會進來的。

他大笑道,對不起了妹妹,我不如你對我有情,我會彌補的。

她道,知道就好。

他道,昨夜可想我?

她道,死賊。快接著昨天的話題說。

他道,妹妹,說老實話,我也才四十歲。四十歲,按照人們的說法,是花骨朵一樣的年齡,正是人們各方麵的旺盛期。但是老實說妹妹,我對生活已經沒有了激情。

她道,怎麼講?

他道,就是沒有什麼能夠讓我一下怦然心動的了。你呢,你還有讓你怦然心動的東西嗎?

她道,我38歲,真的還年輕嗬。真的也是沒有。沒有。我怎麼會沒有呢?事實上我的生活真的是沒有什麼激情,我常感到老氣橫秋。為什麼會這樣?

他道,也許是失望。

她道,如何講?

他道,當官吧,我們當不了縣長市長省長。掙錢吧,我們成不了百萬富翁千萬富翁。這一生就是平平淡淡的命。

她道,那有什麼辦法?中國13億人,你總不可能讓90%的人當官有大錢吧?相反,倒是97%以上的人注定要平淡地過一生。

他道,對。我們真實的日子就是星期一到五上班,星期六七洗衣服買好東西改善生活。我們吃了上班,上班了回來再吃,日子中沒有啥追求。結果我們長得白白胖胖,意識迷糊,好像豬油糊了我們的心。生活中哪有什麼激情?

她道,是嗬,太有同感了。我經常想,人就是這樣過一輩子嗎?真是這樣,那才可怕。

他道,當然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