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女孩小囡(2 / 2)

“不會的,媽媽才不會凶小囡呢!”小囡又抓幾個饅頭捧在胸前,歪著頭想了想,無比確定地說道。

“嗬嗬,當然舍不得罵你了,被罵的可是我們哩!”還沒等駝背老漢說話,旁邊一名右耳部位包紮嚴實,胡子拉碴,神情憔悴的醜漢接口道。

被兩人一打岔,小囡徹底忘記為何來此取饅頭了,仰頭看見胡子拉碴的醜漢手中未拿饅頭,便踮起腳尖,伸直小胳膊,將手中的饅頭遞了上去,奶聲奶氣地說道:“康八叔叔,給你饅頭!”

康八見狀趕緊接過小囡手中的饅頭,免得小家夥使勁伸胳膊太辛苦,道了一聲謝,彎下腰來,對小囡說道:“趕緊去找媽媽吧,剛剛她還在棚外威脅俺們,說你要是少了一根頭發,就下砒霜毒死俺們呢!”

小囡兩條細長秀麗的眉毛再次聚首,成了小小的“川”字,困惑不解道:“砒霜是啥?”

“小囡!快出來,咱們要回家了!”棚外突兀傳來的女性召喚聲,洪亮清澈,底氣十足。

本來話是衝著小囡喊的,但極具穿透性的聲音響起一刹那,很多囚犯都下意識地縮了一下脖子,不為其他,隻因可愛小囡的媽媽一點也不可愛!

一名身材略微發福,姿色中等,渾身散發彪悍氣質的中年婦女趾高氣昂地雙手叉腰站在棚外,身後怯生生地站著一名身穿晉軍製式棉服的中年男子為其撐傘。

中年男子手中的大傘足以容納兩人,但中年男子始終站在傘外,將傘下之地全部留給中年婦人,絲毫不敢越雷池一步,還不時調整著雨傘的角度,生怕中年婦女身上淋上一滴雪水。

小囡即便聽到媽媽的召喚,還是想在棚內多玩一會,小孩心性本就貪玩,回家啊,吃飯啊之類的無關小事都可以緩緩。

小囡可以忽略她媽媽的話,但是康八和駝背老漢等棚內的力役囚犯們可萬萬不敢得罪那位“母夜叉”,立刻連唬帶騙,連推帶送地把小囡請出了木棚。

走出飯棚,小囡高高興興地跑向傘下的中年婦女,途中還揮手跟康八等送自己出來的囚犯叔叔們脆生生地說聲:“多吃點,明天見!”

“告訴你多少次,女孩家家的,別整天總往犯人堆裏跑,像什麼樣子啊!”發福中年婦女惡狠狠地瞪了那些苦笑相迎的囚犯們,牽起小囡轉身離開。

舉傘的軍裝男子趕緊快步跟上母女二人的腳步,極其小聲地說了句:“放心吧,娘子,有我在呢!他們不。。”

“哼,就你那慫樣!小小的礦場都尉都不知道怎麼混上的,還指望你保護俺們娘倆?還是想想怎麼離開這鬼地方,多掙點錢吧!”

“唉,我怎麼就瞎了眼,嫁給你這瘟神呢。。。。。。”小囡媽媽越說越氣,越氣越說,開始不停地數落起身後中年男子的諸多不是,連帶哭訴著自己一個婦道人家,含辛茹苦地賺錢養家是多麼地淒慘和無助。

軍裝男子自討沒趣,碰了一鼻子灰,將馬屁拍在了馬腿上,無奈之下隻好硬著頭皮陪起臉,一邊給母女二人遮風擋雪,一邊附和著婦女話語,自我認錯檢討。

都說女兒是父親的貼身小棉襖,貼心的小囡回過頭,用包涵安慰地小眼神看了軍裝男子一眼,給窩囊的父親鼓勵打氣,

軍裝男子看到女兒的舉動心中一暖,耳中老婆的嘮叨聲雖不曾間斷,但卻變得些許悅耳,打在臉上的雪花不再那麼冰涼,全因眼前一高一矮母女二人就是他的一切,他的全部世界。

風雪交加中,一家三口在積雪濕滑地麵上留下了大小不一的三排腳印,身後是擠滿囚犯,混亂悶熱的木棚,迥異的生活,相同的世界。

“一隻耳”康八站在木棚門口前,一直目送小囡一家三口走遠,才轉身走回木棚。

康巴在木棚內嘈雜人群間,輕易地尋覓到了蜷在角落東瞄西看的孟超,二人之間相隔了數十人,康八似乎也能感覺到那對藍黑異瞳所散發出的詭異光芒。

據右耳被砍掉已過了二十多天,康八斷耳處的傷口正在逐漸愈合,但心靈創傷絕難治愈,騰空飛起,鮮血淋淋的耳朵,手起刀落,麵無表情的劉昉,襲遍全身,撕心裂肺的痛楚,如同揮之不去的噩夢折磨著康八,使他一次又一次地從睡眠中驚醒。

報仇?康八曾咬牙切齒地想過無數次,身邊的七位狐朋狗友更是每天都會慫恿自己伺機偷襲,結果了孟超的性命,但康八始終遊移不定,躊躇不決。

是害怕一個十三歲的詭異少年,還是膽怯事後的嚴酷懲罰,康八自己都不甚清楚,唯一肯定的是每當孟超的異瞳掃向自己時,那沒緣由的心慌意亂,手腳發麻。

心靈裂痕,越裂越深!

收回目光的康八一仰脖,喝幹淨了碗中的菜湯,默默地低頭混跡在擁擠的人群中,也許自己根本就是個扶不上牆的爛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