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動作倒快,這才多久,就找著了新“女兒”,叫我又給換成一個鄉下丫頭,嘿嘿,不曉得等你我死後,他們還會不會換回來。
幹嘛那麼吃驚!你不是總瞧不上我?我就是想讓你看看,我可是個能做成事的。
你說,我能幹不能幹?
你,吐了好多血,疼不疼呀?
你永遠不知道……沒人知道……我有多疼。
地上的男人早已氣絕身亡,到最後,隻剩下她獨自一人,對著空曠的房間喃喃自語,直到再也說不出話為止。
殷家連丟兩個孩子,等人們終於開始懷疑看似最老實巴交的奶娘時,留給他們的,卻隻有兩具再也無法開口的屍體。
眠玥小姐的下落,就此石沉大海,毫無半絲蹤跡可尋。
若非機緣巧合,叫季原在邊鎮的客棧中順便搭救到竹陌,天下之大,人海茫茫,要尋出一個人,又談何容易?
竹陌默默聽完故事,她並非足不出戶懵然無知的深閨嬌女,而是很早就曉得,世事多艱,人心更是複雜。
這世上有人活得容易,更多的人卻都活得極為不易。
天地以萬物為芻狗,她也曾是奮力掙紮求生的人,對這樣的“罪魁禍首”,卻是憐憫多過怨恨。
可是,“大人,是不是世間男子大都薄幸?誓言轉眼成空?”陸沅清的故事,劉朱氏的故事,在涉世未深的她聽來,是如此地不寒而栗。
“有些是,有些不是。”季原想了想,終是不忍騙她,“所以你隻能是你自己,即使必須遵從別人,或者心悅於人,都不能忘記自己是誰,也不要執著於一時一地的悲喜。”
他看著眼前的女孩,目光裏說不出的柔和:“人生那麼長,悲歡怨合都需得慢慢經曆,無論發生什麼,就讓時間去帶走一切。你……以後就會知道。”
他心裏明白,在不滿12歲的女孩麵前,這話說得有些過於深奧了。可是,他很怕,以後會沒有機會告訴她這些。
“大人,您為何……要教我武功?”這是下山之前,女孩的最後一個問題。
季原認真思考過後,才回答:“小丫頭,你的人生還長,我既盼你一生安順,又想要你無論何時,所對何人,但凡有違你心中所願,都能擁有說‘不’的權利!”
“等你將來長大,當世界變得不像你所看到的樣子,也不是你能理解的樣子。”他補充道,試圖表述得更加簡單些。“我希望你有思考和反抗的能力。”
這世上有太多太多的陸沅清和劉朱氏,人生有順境也有厄運,當命運無法預料時,她至少能具備勇氣和力量。
她是他的小丫頭,他不能陪她走完長長的一生,卻想要以另外一種方式,去“保護”她。
多年相伴,這是他能夠給予她的,唯一的禮物。
男子本就生著一雙燦若星辰的眼睛,此時將心中所願誠摯道出,更顯得目光灼灼。
女孩被他看得低下頭去,不知心裏想些什麼。
這山中一日,她會永遠記在心裏。
下山以後,他們開始踏上歸程。
再次回到風陌巷,竟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槐院的大樹已換上一身新綠,蒼翠的枝葉肆意舒展,如巨傘般撐起在小院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