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什麼時候看出來的？”眠玥籠著手去踢腳下的碎雪，聲音中聽不出來情緒。
“你的心思，又有什麼難猜？”寒風卷過，少年將身上的大氅披到女孩瘦弱的肩膀上。“你跟申連熠之間發生了什麼，我不知道。但我知道，這段日子你一直在躲著他。”
“而且，這件事同顧絳憐也有關係。”蘭澤氣悶地道：“我聽藥廬的人說，自從那顧絳憐來過‘善濟堂’，你就躲到家裏不肯出門，連咱們的藥廬都去得少了。”
這在以前，從未有過。
自那時起，他就察覺不對，想將眾人都聚在一起問個明白，又覺得貿然行事不大好。
這才千方百計地哄眠玥出門，並有了酒樓上投石問路的一出。
如今看來，阿熠果然對他的女孩起了心思。那顧絳憐心思敏銳，說不定已經知道阿竹是女兒身，以後行事，需得防著她點。
“我以前就說過。”眼見女孩越行越遠，少年落在後頭，嘴裏低聲嘟囔著：“天底下，除了子先，誰也別想搶走你。”
即使阿熠是他表哥，也不行！
說完，他快走幾步，同女孩的身影一道，慢慢消失在風雪中。
至此以後，直到新年，眠玥都再未見到申連熠。
倒是顧絳憐為先前誤會她一事心懷愧疚，幾次三番著人去藥廬留訊，要邀眠玥去她的絳仙居撫琴吃茶。
耐不住女子磨纏，眠玥也去過絳仙居兩回。
那絳仙居雖是青樓，可掛著奇貨可居的招牌，一年到頭也難有回客人，倒是個清靜的地方。
攬翠樓南北二樓，她既已認識顧絳憐，很快也在她的引薦下，見到以琴技馳名的黑凰姑娘。
這黑凰姑娘年芳十八，原是出身教坊的琴師，後來因家道中落，不得已委身青樓。
黑凰與玲瓏機巧的顧絳憐不同。
她冰肌玉骨、嬌柔纖弱，本是個媚眼兒微掃就能令男人酥倒半邊的大美人，卻偏偏生就一副冰冷孤傲的性子。
可因為人長得美，又兼之琴技高超，她這樣的性格，不僅沒有得罪客人，竟意外地很受某些達官貴人追捧。
是以名氣雖不如顧絳憐，但多年以來，也是南樓第一的花魁美人。
眠玥亦是善好雅奏之人，見到黑凰，不免要相互切磋一番。
那黑凰眼高於頂，自覺在琴箏一門上罕逢敵手，如今聽到眠玥彈奏，卻立時變得心悅誠服甘拜下風。
人前的冷傲，竟變得半絲不存。
眠玥喜她直率，也生出幾分惺惺相惜之情來。
這兩年，她遠離殷家主宅，獨居碧落苑，身邊雖有丫鬟婆子相伴，卻難得與顧絳憐黑凰這樣的同齡少女相處。
殷家的姐妹雖多，除去殷眠椿那種心高氣短的，她還真尋不出幾個像樣的人來。
都說殷氏以女子興家，可家大難守。如今看來，竟隱有因女子沒落的氣象。
是以，比之家中的姐妹，眠玥覺得自己更加喜歡像黑凰和顧絳憐這樣直率嫵麗的女子。
正當她沉浸在結交新友的快樂中時，殷家上下則為了元月祭祖和眠玥大哥的婚事而忙碌不已。